17 希望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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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同一個世界,但是由于人各不同,世界的廣義可以說也大不相同。

    一個人自己所見,所聞,或者所學,從而獲得所知的那個範圍,也許就是那個人的世界。

     明子不知道的事,在這個世界上還多得不可勝數。

    想到這裡,明子似乎坐不住了。

     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說話的花子的世界,是多麼狹窄啊。

     花子是怎樣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明子是想象不出來的。

     在純潔、清麗的花子的面孔深處藏着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心靈世界,細想一下,頗為神秘。

     但是,如果這麼說,明子也不例外,她就常常不知道自己的心。

    人的心是不可思議的。

     “呶,大娘,您想的什麼事花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子提出了這個問題。

     “說起來嘛……”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既不會說,也看不見臉色,怎麼能夠明白呢?” “雖說明白,也隻是一點點而已吧。

    這才是親子關系嘛。

    ” “對!” 明子點了點頭。

     “這孩子畢竟是人嘛。

    ” 花子母親說到這裡蕪爾一笑,她說: “隻要活着,不管怎樣,總能明白。

    母親的心,她的孩子多多少少會懂得的。

    ” 東京和橫濱,兩個城市已經街衢相連了。

     火車穿出橫濱市街之後,花子就開始擺着手歡騰起來了。

     從車窗吹進來郊野的風,大概使花子大為高興。

    土的香氣,使花子倍感親切。

     麥穗已經泛黃了。

     “花子也是山裡長大的,還是鄉村好。

    東京憋得慌。

    ” 花子母親頗有所感地說。

     鐵路旁邊有一個小牧場,五月的太陽照在牛背上,熠熠閃光。

     沙灘上的松林綿延無盡。

    松林斷開的地方,亮光閃閃的就是大海。

     明麗的東海道景色,使花子母親感到新奇。

     “大海呀,花子,海!” 母親搖晃着花子。

    “大娘,花子的字母帶來了?” 達男從她母親的手提袋裡拿出木頭字母,找出拼成海的兩個字母。

     他把兩個字母擺在手掌上,讓花子觸摸字母,同時自己讀出聲來。

    但是花子不懂。

     “對,花子不知道海。

    沒有摸過大海嘛!” 這回他又掏出河的兩個字母。

     花子很高興,她用手比劃着水的流動。

     “記得清楚,好啊!” 達男抓住花子的手腕,讓她摸父親的兩個字母。

     花子一邊啊,啊,啊地喊着跳起來。

     “啊,花子!” 明子高興地喊了一聲,當她瞥了一眼花子母親時,卻聽她說: “達男,停下來,不好!” “為什麼?” “她如果以為我們這是帶着她去見她父親,那不太可憐了麼?也就等于騙她了。

    ” “對,對!” 達男撓了撓頭,然後急忙找出母親的兩個字母。

     花子微笑,抓住母親的兩肩,緊緊伏在母親懷裡。

     “啊,真讨人喜歡!” 明子這樣說了一句。

    字母具有如此美好的作用,使她大為感動。

     達男一聲不響地看着花子。

     花子伏在母親懷裡沒多大工夫就睡着了。

     “景緻啦,什麼啦,一概看不見,好不容易出來旅遊一次,她太掃興了。

    ” 花子母親看着熟睡中的花子自言自語地說。

    明子卻說:“不過,景緻已經寫在花子臉上了!” 決非誇張,強烈日光中的綠色,将要寫在人的皮膚上,十分鮮亮。

    花子那漂亮的臉像一面鏡子,映給人們眼裡的,是她的天真爛漫的光采…… 車過小田原附近的鐵橋時,花子一激靈醒來。

    她大概以為快到爸爸所在的地方了吧。

     因為,她爸爸當站長的那山間車站附近,也有一座鐵橋。

     花子曾經每天聽到火車從那鐵橋通過時的響聲。

     是在院子裡的合歡樹下,而且是和卡羅在一起。

     卡羅現在怎麼樣了?花子母親此刻想起了她們遷往東京時送給山間車站一位員工的那條狗。

     這時,火車行駛在山崖上,山崖下邊就是大海。

     大海仿佛開滿了白花一般,全是小波浪。

    每個波浪都閃爍發光而且全都顫動着。

     仔細看才知道,大潮的水流進了熱海的海灣,在岸邊畫個圓,然後再出去。

    那是溫暖的黑潮。

     伊豆半島伸進大海的三個海角,在海的對面整齊地排列着。

     火車一過熱海就和東海道線分道揚镳,跑在伊豆的海岸上。

     眺望顔色很深的大海,覺得漸漸地大起來了。

     “啊,遼闊的世界……” 花子母親似乎胸懷廣闊了。

     海風吹來,花子把小手伸出窗外,不停地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