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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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三次的跪拜祈禱。

    不求别的,祇求蝗蟲早早的飛往鄰境去罷。

    藩台接着上院,斟酌了多時,纔定了主意,發款派員到湖南等處去辦米。

    制台自己是打這天起,便是茹素忌葷,焚香叩拜。

    又許下印送《玉曆鈔傳》一百萬本,卻是總不見效。

    制台也就算人事已盡,沒有法子了。

    祇得去傳了四十九個和尚,在大堂東邊拜忏放焰口。

    又傳了四十九個道士,在大堂西邊念經上天表。

    制台自己,也是天天去拈香,制台衙門口終日裡是金铙法鼓,吵個不了。

     藩台又來請示要開倉放赈的話,制台也祇得照辦。

    城裡城外,派了三四十個委員,設了二十四處赈局。

    先查戶口,給過憑票。

    戶口查完,開了局子,照票支米,大口一升,小口半升。

    局子雖有二十四處,卻是擁擠不開。

    委員看這情形實在不妙,怕的是湖南辦的米接不上氣,那邊的米要完了,便不好辦。

    祇得私下出了一個主意,把升子改小了些,便把這小的發米。

    不料有幾個狡猾的試了出來,便在局子門口臭罵。

    委員聽不過,出來吆喝,祇是不服。

    就這個檔兒,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沸反盈天的大鬧起來。

     委員沒有法想,又看見勢頭不好,趕緊翻牆頭逃走了。

    那些人便磚頭、瓦片如雨點一般打了進來。

    這些司事人等,也就一哄而散。

    剩下的米還不少,大家就下手亂搶。

    也有脫了小褂子裝的,也有脫了褲子裝的,也有脫了套褲裝的。

    不多一刻,所存的米一齊搶盡,大家也一哄而散。

    那曉這個風聲甚快,這邊鬧事,這二十三處雖然沒有改升子,聽得這邊鬧了,便也不由分說,一齊鬧了起來。

    委員都已跑個幹淨,都先後的趕到藩台衙門裡禀見。

    偏偏藩台煙瘾不曾過足,不能即刻出來。

    等到藩台傳見的時候,大街上已是風平浪靜了。

    首縣、城守營各帶了衙役營兵,四下裡亂跑,算是彈壓的意思。

     藩台見過委員,問了詳細。

    這改小升子的委員,也曉得升子已是打掉,沒有對證,早把這層收起,不過附和着說民之無良而已,藩台很有點氣,即刻上院回了制台。

    制台先前祇說必是委員激變,無奈藩台說是“無論如何,這樣風氣斷不可長,非得懲辦為首的不可”。

    制台尚在沉吟,藩台道:“要就這樣了法,将來湖南的米一到,這樣一搶,這筆款子司裡賠不起,請大人示下。

    ”制台祇是坐在那裡出神,不辦罷,公事上似乎下不去;辦罷,又恐怕冤枉了好百姓。

    正在不得主意,首縣也來了,算是彈壓已過。

    藩台又逼着制台,要傳谕首縣拿人。

    制台祇得轉告首縣,又叫他三天之内一定要破案,卻不許累及無辜。

    首縣答應了下來,便喚了通班衙役,叫他們分頭查訪緝拿。

    藩台又求制台派兵,按戶搜查搶的米。

    制台一定不肯,說是這樣一辦,那就民不聊生了。

    藩台見拗他不過,也就算了。

    回衙門之後,又傳谕首縣,務要緝獲為首。

    如若疏脫,定行參處。

     首縣也是這樣一個人,并沒有三頭六臂,不過招呼差役,趕緊辦理。

    上頭限了首縣三天限,首縣限了差役一天半限,這些差役個個摩拳擦掌,擇肥而噬。

    到得次日一早,果然捉了七個人來。

    首縣過了一堂,七個人是極口呼冤,首縣也不管,且上去搪塞一下子,就即刻上院禀知了制台。

    制台也把七個人捉進去,看了一看,七個人仍舊是極日呼冤。

    制台心上恻然,連忙折回淨室,叫呂胡子趕緊點香扶乩,問道:“冤枉不冤枉?”一回批出四個大字來,是“李代桃僵”。

    制台以手加額道:“真正神靈,幾乎冤枉了七條人命。

    ”随即命放了,叫首縣另外捕拿正兇。

    首縣莫明其故,急急打聽,纔曉得是呂胡子的緣故。

    就一面招呼捉人,一面叫人安排呂胡子。

    到得次日,又捉了六個人來,這些人都是同地保平時不大合式的。

    地保不過是捉他來頂缸,害他化幾個錢的意思,也不曾想送他的命。

    一經到堂,不由分說的算是招了。

    首縣又去禀制台,制台又請呂胡子扶乩,便不說冤枉了。

    制台大喜,立刻出令,斬首示衆。

    可憐這六個人,做夢也不曾做到,竟不明不白的身首異處了。

     馬仰人翻的鬧了五六天,纔算平靜。

    藩台仍舊要設局放赈,但是想不出好法子來,祇得把候補人員一概傳見。

    分了八天,叫他們各上條陳,或遞說帖,或面禀。

    恰好第四天上,是虞子厚在内,當下見過歸坐,藩台說起這放赈沒有好法子的話。

    子厚道:“放赈不難,難在查戶口,戶口不清,放赈就難了。

    ”藩台道:“誠然,誠然,老哥有何高見?”子厚道:“卑職的意思,要分三等。

    頭等是光景中的,用不着給赈,二等是靠手藝吃飯的,一天也還可以混幾個,這班人都可以不給。

    第三等便是這些窮苦無告的了。

    至于有口飯吃的,他果能不來朦混,原是最好。

    萬一也來朦混,總要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