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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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系,”他又接着說。

    “我又回來了,我的寶貝,我又和從前一樣回來了。

    ” “跟從前不一樣——跟從前絕不一樣——這是不同的!”她懇求說。

    “再說我從來也沒有對你産生過熱情呀!啊,如果說你因為失去了信念才對我那樣說話,那你為什麼不保持你的信念呢?” “因為是你把我的信念打碎了;所以,災難就要降臨到你美麗的頭上!你的丈夫一點兒也沒有想到他的教訓要自食其果呀!哈——哈——你讓我離經叛道,我還是同樣高興壞了!苔絲,和以往任何時候相比,我更加離不開你了,我也同情你。

    盡管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的境遇很不好——那個應該愛護你的人,現在不心疼你了。

    ” 她再也難得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了;她的嘴唇發幹,都快給噎住了。

    在這個麥垛的下面,正在吃飯喝酒的工人們的說話聲和笑聲,她聽在耳裡就好像它們來自四分之一英裡以外。

     “你對我這樣說話太殘酷了!”她說。

    “你怎能——你怎能對我這樣說話呢?如果你心裡真的還有一點點我的話。

    ” “不錯,不錯,”他說。

    “我不是因為我的行為而到這兒來責備你的。

    苔絲,我到這兒來,是要告訴你,我不希望你在這兒像這樣于活,我是特意為你而來。

    你說你有一個丈夫,那個丈夫不是我。

    好啦,你也許有一個丈夫;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你也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其實他似乎隻是一個神秘的人物。

    但是,即使你有一個丈夫,我也認為我離你近,他離你遠。

    無論如何,我都要努力幫助你解決困難,但是他不會這樣做,願上帝保佑那張看不見的臉吧!我曾經讀過嚴厲的先知何西阿說過的話,那些話我現在又想起來了。

    你知道那些話嗎,苔絲?——‘她必追随所愛的,卻追不上;她必尋找他,卻尋不見,便說,我要歸回前夫,因我那時的光景比如今還好!’——苔絲,我的車正在山下等着呐——我的愛人,不是他的愛人!——你知道我還沒有說完的話。

    ” 在他說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慢慢地出現了一片深深的紅暈,不過她沒有說話。

     “你可是我這次堕落的原因啊!”他繼續說,一邊把他的手向她的腰伸過去;“你應該和我一起堕落,讓你那個驢一樣的丈夫永遠滾開吧。

    ” 她在吃餅時,把她手上的一隻皮手套脫了下來,放在膝頭上;她沒有給他一點兒警告,就掄起手套向他的臉用力打去。

    那隻手套像軍用手套一樣又厚又重,實實在在地打在他的嘴上。

    在富于想象的人看來,她的這個動作也許是她的那些身穿铠甲的祖先慣常動作的再現。

    阿曆克兇狠狠地一下子從斜靠着的姿勢跳了起來。

    在他的臉上,被打過的地方出現了深紅的血印,不一會兒,鮮血從他的嘴裡開始流出來,滴到了麥草上。

    但是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鎮定地從他的口袋裡掏出手絹,擦掉從他的嘴唇上流出來的血。

     她也跳了起來,但是又坐了下去。

     “好,你懲罰我吧!”她用眼睛看着他說,那目光就像是一隻被人捉住的麻雀,感到絕望又不能反抗,隻好等着捉住它的人扭斷它的脖子。

    “你抽我吧,你打死我吧;你用不着擔心麥垛下面的那些人!我不會叫喊的。

    我過去是犧牲品,就永遠是犧牲品——這就是規律!” “啊,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苔絲,”他溫和地說。

    “對這件事我完全能夠原諒。

    不過最不公平的是你忘記了一件事,就是如果不是你剝奪了我同伴結婚的權力,我已經和你結婚了。

    難道我沒有直截了當地請你做我的妻子嗎——是不是?回答我。

    ” “是的。

    ” “現在你不能嫁給我了。

    可是有一件事你要記住!”他想起他真心實意地向她求婚和她現在的忘恩負義,不禁怒火中燒,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他走過去,站在她的旁邊,抓住她的肩膀,她在他的手裡索索發抖。

    “記住,我的夫人,我曾經是你的主人!我還要做你的主人。

    你隻要做男人的妻子,你就得做我的妻子!” 麥垛下面打麥子的人又開始行動了。

     “我們不要再吵了,”他松開手說。

    “我現在走了,下午我再來這兒聽你的回話。

    你還沒有了解我呢!可是我了解你了。

    ” 她沒有再開口說話,站在那兒,仿佛呆住了。

    德貝維爾又從麥束上走過去,下了梯子,這時候,麥垛下面的工人們站了起來,伸伸懶腰,消化消化剛才喝下去的啤酒。

    接着,脫粒機又重新開動起來;随着脫粒機的圓筒轉動起來的嗡嗡聲,苔絲又在麥稈的沙沙聲中站到了她的位置上,把麥束一個個解開,仿佛沒有止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