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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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上的收獲。

     在苔絲這一方面,她弄不明白,一個人生在牧師的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又沒有什麼物質上的缺乏,為什麼還要把生活看成足一種不幸。

    對她這樣一個苦命的朝聖者來說,這樣想自有充足的理由,可是他那樣一個讓人羨慕和富有詩意的人,怎麼會掉進恥屏谷①中呢,怎麼也會有烏茲老人②一樣的感情呢——他的感覺就同她兩三年前的感覺一樣——“我甯願上吊,甯願死去,也不願活着。

    我厭惡生命,我不願意永遠活着。

    ” ①恥辱谷(ValleyofHumiliation),英國作家班揚(JohnBunyan,1628-1688)在其所着小說《天路曆程》中所提的一個地方。

     ②烏茲老人(themanofUz),《舊約·約伯記》第一章說,烏茲這個地方有一個老人名叫約伯,敬畏上帝,遠離罪惡。

    上帝要試其心,便把災禍降給他,于是約伯詛咒自己的生日,悅不如死了的好。

     的确,他現在已經離開學校了。

    但是苔絲知道,那隻是因為他要學習他想學習的東西,就像彼得大帝到造船廠裡去學習一樣。

    他要擠牛奶并不是因為他非要擠牛奶不可,而是因為他要學會怎樣做一個富有的、興旺發達的奶牛場老闆、地主、農業家和畜牧家。

    他要做一個美同或澳大利亞的亞伯拉罕③,就像一個國王一樣統管着他的羊群和牛群,或是長有斑點或斑紋的羊群和牛群,還有大量的男女仆人。

    不過有的時候,似乎她也難以理解,他這樣一個書生氣十足、愛好音樂和善于思索的年輕人,為自己選擇的竟是做一個農民,而不是像他的父親和哥哥一樣去當牧師。

     ③亞伯拉罕(Abraham),《聖經》中的人物一希伯萊人的始祖,養有大量牛群。

     因此,他們對于各自的秘密誰也沒有線索,誰也不想打聽對方的曆史,各自都為對方的表現感到糊塗,都等着對各自的性格和脾性有新的了解。

     每一天,每一小時,他都要多發現一點點兒她性格中的東西,在她也是如此。

    苔絲一直在努力過一種自我克制的生活,不過她卻一點兒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活力有多麼強大。

     起先,苔絲把安琪爾·克萊爾看成一個智者,而沒有把他看成一個普通的人。

    她就這樣把他拿來同自己作比較;每當她發現他的知識那樣豐富,她心中的見解又是那樣淺薄的時候,要是同他的像安地斯山一樣的智力相比,她就不禁自慚形穢,心灰意冷,再也不願作任何努力了。

     有一天,他同她偶爾談起了古代希臘的田園生活,也看出了她的沮喪。

    在他談話的時候,她就一邊采坡地上名叫“老爺和夫人”的花的蓓蕾。

     “為什麼你一下子就變得這樣愁容滿面了?”他問。

     “哦,這隻是——關于我自己的事,”她說完,苦笑了一下,同時又斷斷續續地動手把“夫人”的花蕾剝開。

    “我隻不過想到了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事!看來我命中機運不好,這一生算是完了!我一看見你懂得那樣多,讀得那樣多,閱曆那樣廣,思想那樣深刻,我就感到自己一無所知了!我就好像是《聖經》裡那個可憐的示巴女王,所以再也沒有一點兒精神了。

    ” “哎呀,你快不要自尋苦惱了!唉,”他熱情地說,“親愛的苔絲,隻要能夠幫助你,我是别提有多高興啦,你想學曆史也好,你想念書也好,我都願意幫你——” “又是一個‘夫人’,”她舉着那個被她剝開的花蕾插嘴說。

     “你說什麼呀?” “我是說,我剝開這些花蕾的時候,‘夫人’總是比‘老爺’多。

    ” “不要去管什麼‘老爺’‘夫人’了。

    你願不願意學習點功課,比如說曆史?” “有的時候我覺得,除了我已經知道的東西以外,就不想知道更多的東西了。

    ” “為什麼?” “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隻不過是一長串人中的一個,隻不過發現某本古書中有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隻不過知道我要扮演她的角色,讓我難過而已。

    最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