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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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了父親的犧牲精神,多了自私自利的特點。

    和他的父親相比,對于和他相反的意見,他不會因為這種意見對堅持這種意見的人有害就不能容忍,但是這種意見隻要對他的說教有一點兒害處,他可不會像他父親那樣容易寬恕别人。

    總的說來,卡斯伯特是一個氣量更加寬宏的人,不過他雖然顯得更加敏感,但是卻少了許多勇氣。

     他們沿着山坡上的路走着,安琪爾先前的感覺又在心中出現了——和他自己相比,無論他們具有什麼樣的優勢,他們都沒有見過也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活。

    也許,他們和許多别的人一樣,發表意見的機會多于觀察的機會。

    他們和他們的同事們一起在風平浪靜的潮流中随波逐流,對在潮流之外起作用的各種複雜力量誰也沒有充分的認識。

    他們誰也看不出局部的真理同普遍的真理之間有什麼區别;也不知道他們在教會和學術的發言中,内心世界所說的和外部世界正在想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我想你現在一心想的就是農業了,别的什麼也不想了,是不是,我的朋友?”費利克斯帶着悲傷和嚴肅的神情,透過眼鏡看着遠方的田野,在說完了其它的事情後對他的弟弟說。

    “因此,我們隻能盡力而為了。

    不過我還是勸你千萬努力,盡可能不要放棄了道德理想。

    當然,農業生産就是意味着外表的粗俗;但是,高尚的思想無論怎樣也可以和簡樸的生活結合在一起呀。

    ” “當然可以,”安琪爾說。

    “如果我可以班門弄斧地說一句話,這不是在一千九百年以前就被證明了的嗎?費利克斯,為什麼你要以為我可能放棄高尚思想和道德理想呢?” “啊,從你寫的信中,從你和我們談話的口氣中——我猜想——這隻是猜想——你正在慢慢地喪失理解力。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卡斯伯特?” “聽着,費利克斯,”安琪爾冷冷地說。

    “你知道,我們都相處得非常好;我們各自做各自的事;不過如果說到理解力的話,我倒覺得你作為一個躊躇滿志的教條主義者,最好不要管我的事,還是先問問你自己的事怎麼樣了。

    ” 他們轉身下山,回家吃午飯,午飯沒有固定的時間,他們的父親和母親什麼時候結束了上午在教區的工作,就什麼時候吃飯。

    克萊爾先生和克萊爾太太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最後還要考慮的是下午來拜訪的人方不方便;但是在這件事上,三個兒子卻非常一緻,希望他們的父母多少能适合一點兒現代觀念。

     他們走路走得肚子餓了,安琪爾餓得尤其厲害,他現在是在戶外工作的人,已經習慣了在奶牛場老闆的簡陋飯桌上吃那些豐富的廉價食物。

    但是兩個老人誰也沒有回家,直到幾個兒子等得不耐煩了,他們才走進門來。

    原來兩個隻顧别人的老人,一心勸說他們教區裡幾個生病的教民吃飯,自相矛盾地要把他們囚禁在肉體的牢獄裡①,而把他們自己吃飯的事全給忘了。

     ①囚禁在肉體的牢獄裡(keepimprisonedintheflesh),意為活在世上。

    基督教要求人死後上天堂,以求靈魂的解脫,因此把肉體和現世看作牢獄。

     一家人圍着桌子坐下來,幾樣素樸的冷食擺在他們的面前。

    安琪爾轉身去找克裡克太太送給他的血腸,他已經吩咐按照在奶牛場烤血腸的方法把它們好好地烤一烤,他希望他的父親和母親能像他自己一樣,非常喜歡這種加了香料的美味血腸。

     “啊!你是在找血腸吧,我親愛的孩子,”克萊爾的母親問。

    “不過,我想在你知道了理由以後,你不會在乎吃飯沒有血腸吧?我想你的父親和我都是不在乎的。

    我向你的父親提議,把克裡克太太好意送來的禮物送給一個人的孩子們了,那人得了震顫性谵妄病,不能掙錢了;你父親同意了,認為他們會很高興的;所以我們就把血腸送給他們了。

    ” “當然不會,”安琪爾快活地說,回頭去找蜜酒。

     “我嘗過了,那蜜酒的酒精含量太高,”他的母親接着說,“這種蜜酒作飲料是不合适的,不過有人生了急病,它倒和紅酒、白蘭地一樣地有效;所以,我把它收進我的藥櫃裡去了。

    ” “我們吃飯是從來不喝酒的,這是規矩,”他的父親補充說。

     “但是我怎樣對克裡克太太說呢?”安琪爾說。

     “當然實話實說,”他的父親說。

     “我倒願意對她說,我們非常喜歡她的蜜酒和血腸。

    她是那種友好、快活一類的人,我一回去,她肯定就要立即問我的。

    ” “既然我們沒有吃,你就不能那樣說,”克萊爾先生明明白白地說。

     “啊——不那麼說好了;不過那種蜜酒倒是值得一點一點品嘗呢。

    ” “你說什麼呀?”卡斯伯特和費利克斯一齊問。

     “哦——這是在泰波塞斯使用的說法,”安琪爾臉上一紅,回答說。

    他覺得他的父母不近人情是不對的,但是他們的做法卻是對的,所以就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