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帕上脂痕刀上血 鏡中俪影霧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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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史紅英踏上台階,緩緩走入禮堂的時候,台上台下急煞了幾個人。

     在台上着急的是公孫燕與何彩鳳,在台下着急的是厲南星和李敦。

     這四個人都是想協助史紅英行刺帥孟雄的,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接近帥孟雄的機會,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史紅英走入禮堂。

     何彩鳳參加的這個樂家班子是清一色的女班,本來以為可以進入内堂演唱,以娛官眷的,誰知卻被安排在院子裡登台,和本地的幾個戲班同樣看待。

    衆目瞪瞪之下,在台上演唱的何彩鳳心裡着急,可還不能不強顔歡笑,按拍輕歌,生怕唱漏了詞兒,和錯了節拍,給人家看出了破綻。

     台下人頭擠擠,厲南星認出了公孫燕,公孫燕尚未發現厲南星,她心中的焦慮,亦是不在何彩鳳之下。

     但最着急的還是厲南星,他是懷着贖罪的心情,決意舍了自己的性命,來救史紅英的。

    但禮堂門口有董十三娘等人把關,史紅英旁邊又有史白都監護,他找不着金逐流,卻是孤掌難鳴,即使不顧性命,亦是無濟于事,厲南星在一時激動之下,本來就想不顧一切沖進去的,幸虧李敦将他拉往,厲南墾聽了李敦的勸說:“冒昧出手,隻會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

    ”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隻有史紅英的心情卻是十分平靜。

    她中指套着的指環壓着一枚毒針,這是金逐流給她的。

    金逐流她給她的那個紙團藏在袋中,那十二個字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我已來,毋驚恐,此毒針,留備用。

    ” 她有着一份對金逐流的信賴,她知道金逐流說出了這樣的話,那就是舍了性命也一定要保護她的了! 但是史紅英也并不企求僥幸,如果金逐流能夠救得了她固然很好,救不了她,她與帥孟雄同歸于盡,那也正是她的所願。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要金逐流明白她的心迹,知道她是愛他。

    如今她已經知道金逐流是一定會來的了,她能夠讓金逐流親眼看見她行刺帥孟雄,她寫的那封信即使交不到金逐流手上,金逐流也會明白她的心迹的了。

    死有重于泰山,有輕于鴻毛。

    這樣的死,無負于知己,有助于義軍,這還不是最大的幸福嗎? 史紅英輕輕捏了一下牡丹的手,這個與她情同姐妹的丫頭是決意來陪她同死的,此際她唯一的心事就是覺得連累了這個丫頭了。

    她發覺牡丹的掌心淌着冷汗,她輕輕捏了她一下的手掌,這是一個無言的安慰,這也是給了她一般無形的力量,使得牡丹慚複了鎮定。

     禮堂裡奏起琴瑟調和的樂曲,婚禮就要開始了。

     擠在院子裡的沒資格進去觀禮的客人,此時都已無心看戲,每一個人都是伸長了脖子望入禮堂。

    雖然隔着數十級的台階,禮堂中的情形,在院子裡其實是一點也看不見的,看見的不過是,把門的衛土,和靠近門邊的一些客人的背影而已。

     厲南星緊緊抓着李敦的手,低聲問道:“怎麼辦?” 李敦也想不出好主意,苦笑答道:“隻好見機行事吧!” 樂聲悠揚中,忽然有三個人來到樂家班子的這座戲台之下,此時何彩鳳還在台上說書。

     這三個人一個是将軍府的總管安俊庭,一個是連城虎,還有一個則是擅于使毒的賀大娘。

     他們三人悄悄而來,院子裡熱心于“觀望”婚禮的客人都沒有留意,李敦卻是早就看見。

     李敦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城虎是給他收服了的,此際竟然和将軍府的總管安俊庭同來,那還能否什麼好事?李敦情知不妙,便與厲南星暗暗跟在他們後面。

     樂家班的班主看見總管來到,連忙上前招呼。

    安俊庭道:“别打斷這位姑娘的說書,照常的唱下去吧!” 何彩風勉強唱完一段,正要換人,安俊庭又道:“這位姑娘唱得很好,我要請她賞面,再給我唱一段紅拂夜奔!” “紅拂夜奔”正是何彩鳳那日在大明湖畔唱過的一段鼓書,那日曹振嵘的兒子帶了護院與家丁前來搶她,這段鼓書是連城虎曾經聽她唱過的。

     如今安俊庭指名點唱這段鼓書,不用說是連城虎出的主意,也分明是要試探于她的了。

     何彩風情知他們來意不善,但卻不能不唱,她暗自咬了咬牙,心裡想道:“我一定要鎮定、鎮定。

    決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安俊庭圓睜着骨碌碌的一雙眼睛,銳利的目光向着台上掃去,似乎像在搜索什麼。

    過了一會,與連城虎交換了一個跟色,各自點了點頭。

     原來連城虎怕死貪生,在安俊庭、史白都逼供之下,不但将李敦與厲南星招了出來,而且将他和彭巨嵘那日遇見樂家班子所發現的一些可疑情節都一一地吐出來了。

    安俊庭捉不到李、厲二人,得了這條線索,自是不肯放過。

     何彩鳳一曲未終,安俊庭忽地喝道:“停!” 班主大吃一驚,惶然說道:“她唱得不好,要不要換……” 安俊庭磔磔一笑,說道:“好,好!誰說她唱得不好?正因為她唱得太好了,所以我請她下來領賞!” 何彩鳳放下了梨花簡,輕掠雲鬃,作出羞澀的樣子說道:“小女子唱得不好,大人謬賞了。

    ”此時她已發現人叢中的李敦,李敦和厲南星二人正在向台邊擠來。

    何彩鳳必須貌作從容,拖延時刻。

     安俊庭就像一隻業已發現了老鼠的貓兒似的,料想何彩鳳逃不脫他的魔爪,不妨盡情戲弄又再笑說道:“我是個大老粗,不解妙處,好在這裡有個知音之人!連大人,還是你來說說她的好處吧,也好叫她們知道咱們是賞罰分明!” 連城虎哈哈笑道:“想不到在這裡聽到了山東的梨花大鼓,這是鼓書中的‘妙品’啊!何姑娘,你混在川西的一個小班子裡,不賺太委屈了自己嗎?嘿嘿,哈哈!真人面前何必再說假話,快快随我進去領賞吧!” 原來何彩鳳甚有語言天才,她改用川西的土音說書,腔調模拟得維妙維肖,旁人都是聽不出來。

    可是連城虎點的是她那日唱過的那段“紅拂夜奔”,她雖然力持鎮定,終是不免露出些許破綻,給連城虎聽出了她原來的鄉音。

     安俊庭跟着冷笑道:“樂老頭,你這個班子裡似乎多出一位姑娘,嘿嘿,就是這位姑娘!你叫她也一同下來領賞吧!”用手一指,指的正是公孫燕! 原來安俊庭也是一位武學的大行家,公孫燕身上藏有軟劍,給他看出來了! 公孫燕沒有何彩風的沉着,登時抽出利劍,撲下台來!何彩風隻好跟着出手,冷笑道:“連大人,你要領賞,我就成全你吧!”一揚手,把那柄說鼓書用的小腿子飛出,向連城虎打去。

    這是她的獨門暗器,外面加上一層黑漆,看似木頭,其實印是精鐵所鑄。

     公孫燕腳未沾地,賀大娘亦已揚手發出暗器,是三柄毒蒺藜。

    這是一種份量沉重的暗器,賀大娘因見她輕功了得,本領料想不差,隻恐用梅花針之類的暗器會給她的掌風掃落,是以便出這種沉重的毒蒺藜,而且一發就是三柄!想她身子懸空,輕功再好,也是難以盡數閃開;身子懸空,有力亦是無處施展,這種沉重的暗器,決計難以打落。

    三柄毒蒺藜,至少非中一柄不可! 賀大娘打的如意算盤,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