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傾國傾城難與遇 樂山樂水易忘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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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均說道:“史白都這次入京,六合幫中的重要人物都會跟他來的。

    這丁彭雖然未能名列他們幫中的四大香主,卻也是他親信之一。

    我聽得風聲,丁彭揚言要報父仇,很可能趁此機會,跟史白都回來。

    ” 金逐流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老伯乃是為了避仇,故此僞稱身死,假設靈堂。

    其實老伯是無須如此忍辱、示弱的。

    即使是這個丁彭請得動史白都來幫他報仇,咱們也可以和他打上一架呵!” 戴均歎口氣道:“我已經老了,打得過打不過史白都那是另外一回事,在我已是沒有江湖争勝的雄心了。

    何況冤家宜解不宜結,又何必無端端的和六合幫再結梁子呢。

    我就是因為這樣想,所以想來想去就隻能出此下策了。

    ” 金逐流道:“如果他們不肯相信呢?”戴均笑道:“我纏綿病塌之時,震遠镖局的舊人差不多都來探過我的病;出喪之日,他們也曾來給我扶棺。

    當然我的病是假的,屍體也是假的,棺材裡放的不過是幾塊石頭。

    但我不說穿,卻怎會有人知道我是弄假?”金逐流歎道:“老前輩為了息事甯人,也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 戴均道:“丁彭回來,一定先向震遠镖局的舊人探聽我的消息,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死了,他還能夠不相信嗎?俗語說一死百了,丁彭看見了我的靈牌,他還能将我怎樣?” 金逐流道:“如果他還是不肯善罷甘休,要向戴大哥報仇呢。

    ” 戴均道:“史白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他隻能和我交手,絕不會欺負我的兒子,這是可以斷言的。

    ”金逐流問的是丁彭,截均答的卻是史白都,看似答非所問,其實已是解除了金逐流心中的顧慮。

    要知戴均的兩個兒子本領部很不弱,隻要史白都不出手,丁彭怎敢向他們挑釁。

     金逐流笑道:“倘若史白部來了,我又恰巧不在這兒的話,這匹馬可不能讓他看見。

    ”戴均道:“我會小心的了。

    這匹馬我可以寄放鄰家,隔鄰張家,不是武林中人,但卻是我幾十年的老朋友,可以信托得下的。

    金老弟,你這次進京,可有什麼事情?” 金逐流不願戴家父子擔憂,說道:“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我既然回國,京都總是要來玩一次的。

    ”心想:“且待過了薩福晶的壽期之後,再告訴他們也還不遲。

    ”金逐流是準備在那一天去大鬧壽堂的。

     戴谟笑道:“可惜我現在是孝子的身份,要留在家中守靈,如是不能賠你出去玩了。

    ” 載均道:“好在你從來沒有到過北京,大約沒有什麼人認識你。

    不過,這幾天三山五嶽的人物來給薩福鼎賀壽的很是不少,金老弟,你的本領雖然高強,也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 金逐流應了一個“是”字。

    但他是個閑不着的性情,第二天就抽空出去玩,一連玩了三天,京中的名勝差不多都逛過了,第四天遊興勃發,心裡想道:“明天就是薩福鼎的壽期,今天可得先去逛一逛萬裡長城才對。

    否則明天萬一出了意外,說不定會給人打死打傷,不遊覽過萬裡長城,豈非終身遺憾?”于是這一天絕早起來,城門一開,他就往居庸關去了。

     八達嶺上的居庸關離京隻有一百餘裡,萬裡長城就在那裡蜿蜒而過。

    金逐流怕有人認出他那匹坐騎,徒步而往。

    一大清早,路上還沒有人行,金逐流施展絕頂輕功,不到兩個時辰,日頭剛出不久,他就已經到了八達嶺。

     萬裡長城從嘉峪關到山海關,在叢山峻嶺中,蜿蜒一萬二千餘裡,居庸關這段通過八達嶺。

    金逐流爬上陡峻的山崗,隻見萬裡長城在群山之中起伏,就像一條其長無比的長蛇。

    居庸關城關屹立在南口北面,兩旁高山夾着一條狹小的山溝,山崗上山花爛漫,青草郁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織成一幅美麗的圖案。

    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居庸疊翠”了。

     金逐流遊賞了一會,從關城西去,不遠處有一座石台叫做”雲台”,全部用漢白玉砌成,刻有四大天王像,浮雕精英,神情威猛。

    四大無王的像間,刻着梵、藏、西夏、蒙、漢五種文字的佛經。

    “台頂”上還有“曼陀羅花”的浮雕,其中有無數具體而微的佛像。

     這座“雲台”是中國著名的一個佛教建築,對佛典和古代文字的研究具有很高的價值。

    但金逐流對佛學乃是個門外漢,隻是欣賞了一會那些巧奪天工的浮雕,對上面所刻的佛經卻是毫無興趣。

    看了一會,也就走了。

     一路走去,總過了“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點将台”等處名勝。

    這一連串名勝都是北末抗遼名将楊家将的“遺迹”,其實說是“遺迹”,毋于說是民間附會的傳說,例如“穆挂英點将台”不過是一塊大石頭,穆桂英當年是否曾經在這塊石頭上點過将,誰也不知道。

    甚至有沒有穆桂英此人,在史書上也還找不到确證。

    恐怕多半是虛構出來的人物。

    不過,金逐流遊了這幾處“名勝”,心中卻是甚有感觸:“傳說也好,附會也好,這總是代表了民間對抗敵英雄的景仰。

    ”在“穆桂英點将台”下,不禁思潮起伏,低回良久。

     忽聽得铮铮琮琮之聲,忽高忽低,若隐若現。

    金逐流知道附近有個“彈琴峽”,是由于水流音響清脆如琴音得名。

    金逐流心想:“果然真像琴聲。

    ”也不怎樣留心去聽。

     過了“穆桂英點将台”,到了八達嶺的高處,隻見在一處懸崖上鑿了“天險”二字,山勢極為險峻,萬裡長城就在山隘處爬過。

    金逐流上了城牆,縱目遠跳,隻見山峰重疊,一望無盡,居庸關屹立北方,萬裡長城有如一條看不見首尾的長蛇在翻山越嶺,關外莽莽平原似是與天邊的白雲相接。

    金逐流披襟當風,豪情勃發,頓覺天地之大與個人之小! 暮聽得琴聲又起,金逐流吃了一驚,這次他聽得清楚了,原來是真的有人彈琴,并不是水流音響。

     金逐流心道:“是誰人在萬裡長城之上彈琴?想來不是高人就是雅士的了。

    有緣相會,倒是不妨去與他結交結交。

    ”于是尋聲覓迹,在城牆上一路走去,走到近處一看,不禁大感意外。

     在金逐流的想象中,以為這個彈琴的高人應該是個有三絡長須的隐土,誰知卻是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年輕人,至多不過比他大三兩歲而已。

     金逐流向他走去,這年輕人似是視而不見,專心注意的隻是彈琴。

     金逐流的母親谷之華是呂四娘最得意的弟子,呂四娘則是明末清初大俠呂留良的女兒。

    因此谷之華不但得了呂四娘劍術的衣缽真傳,琴棋詩畫亦是無所不能,金逐流幼承家學,對古琴一道,雖驟未有母親的造詣,卻也是妙解音律。

     此時,這年輕人正在彈奏楚辭九歌中“湘君”的一節:“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州?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這是一對在戀愛中的男女對話,女的在問:“你有什麼心事猶豫不前?為了誰把小舟擱淺在州中呢?”男的在答:“還不是為了你嗎?為了你妙麗的容顔,我乘坐走得很快的桂舟來追趕你,見了你我就不想走了。

    “要眇”是形容容貌妙麗,“宜腹”則足妝扮得恰到好處的意思。

    金逐流聽了這節琴聲,眼前不禁浮現史紅英那“要眇宜修”的婷婷俏影,忍不住按拍低和。

     琴音一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彈的仍是楚辭,不過改為了“離騷”中的一書:“……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汨餘若将不及兮,恐年歲不吾與。

    朝搴陛之木蘭兮,夕攬州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危”是“彼在身上”的意思。

    “江離”是一種香草名,又名藤蕪。

    “辟在”是長在幽隐地方的香草,“紉”是“用線穿上”。

    “塞”是“拔取”。

    “毗”是“小山”。

    “宿莽”是一種能夠耐寒在冬天生長的野草。

    這一節“離騷”把孤臣孽子之心寄托于美人香草,慨時光之易逝,歎美人之遲暮。

     金逐流反複吟哦最後四句:“日月忽其不淹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