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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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左氏之傳,荀卿之論,屈子之騷,莊周之篇,皆楚人也。

    試讀之,未有不史記若也。

    玉叔生于楚,其才豈異于古耶?先是,以其稿留餘者逾月,似以餘為知者,而命之題其後。

    昔韓退之才兼衆體,故叙樊紹述,則如樊紹述;叙柳子厚,則如柳子厚。

    餘不能如玉叔也,況史記耶?夫苟能如玉叔,則亦裡之捧心者也。

     戴楚望集序 世宗皇帝自郢入繼大統。

    戴楚望以王家從來,授錦衣衛千戶。

    其後稍遷至衛佥事。

    嘗典诏獄。

    當是時,廷臣以言事忤旨,鞫系者先後十數人。

    楚望親視食飲、湯藥、衣被,常保護之,故少瘐死者,其後往往更赦得出。

    如永豐聶文蔚,以兵書被系,楚望更從受書獄中,以故中朝土大夫籍籍稱其賢。

     嘉靖四十四年,予中第,居京師。

    楚望數見過,示以所為詩。

    其論欲遠追漢、魏,以近代不足為。

    予益異之。

    予既調官浙西,遂與楚望别。

    隆慶二年春,朝京師。

    楚望之子樞,裒其平生所為文百卷,谒予為序。

    蓋楚望之于道勤矣。

     始,楚望先識增城湛元明。

    是時年甚少,已有志于求道。

    既而師事泰和歐陽崇一、聶文蔚。

    至如安成鄒謙之、吉水羅達夫,未嘗識面,而以書相答問。

    及其所交親者,則毘陵唐以德、太平周順之、富平楊子修,并一時海内有道高名之士。

    予讀其所往來書,大抵從陽明之學,至于往複論難,必期于自得,非苟為名者。

    噫,道之難言久矣。

    有如前楚望所為師友,皆以卓然自立于世,而楚望更與往來上下其議論,則楚望之所自立者可知矣。

    予之初識之,特謂其典诏獄,為國家保護善人,以為武臣之慕義者也。

    及稍與之親,觀其論詩,欲上追古作者,又以為學士大夫之好文者也。

    蓋不知楚望之于道如此。

     昔魏舒為将軍鐘毓長史,毓每與參佐射,舒常為畫籌。

    一日,令舒備偶。

    毓初不知其善射,而舒容止閑雅,發無不中。

    毓歎曰:「吾之不足以盡君才,如此射矣。

    」楚望之初不以語予者,豈其不欲以自見欤?抑何予之知之之晚耶?抑以予之不及于此欤? 予與諸公生同時,間亦頗相聞,顧平日不知所以自信。

    嘗誦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老子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故黯黯以居,未敢列于當世儒者之林,以親就而求正之。

    又怪孟子與荀卿同時,而終身不相遇。

    及是,而楚望之所與遊,一時零謝盡矣。

    此予之所以為恨,而羨楚望之獲交于諸公間也。

    因讀其集,慨然太息而歸之。

    【富平楊子修,忠介公爵也。

    常熟本作楊用修,誤。

    】 戴楚望後詩集序 戴楚望居環衛,好讀書,不類鹖冠者。

    尤喜論易、尚書、風雅頌,皆究其旨。

    故其為詩,不規摹世俗,而獨出于胸臆。

    經生學士往往為科舉之學之所浸漬,殆不能及也。

     今天子初年,郊丘、九廟、明堂諸所更大禮,楚望日執戟持橐殿陛下,以所見播為歌詩。

    昔太史公留滞周南,以天子建漢家之封,而己不得與從事以為恨。

    而楚望可謂遭遇矣。

    楚望嘗掌诏獄,當是時,諸臣以言事忤旨,及他诖誤系獄者,力保全之。

    予讀其九哀,蓋不肯迎承時意,至與權臣相失,幾陷不測。

    其存心如此。

    噫,善人,國之紀也。

    楚望汲汲為國保全善類,其後當有興者乎! 予謂楚望之詩,國史當有采焉。

    讀之三複歎息。

    因序而歸之。

    【跋附後。

    】 先皇帝修代來功,楚望得官錦衣。

    與楚望等比者,極人臣之寵。

    楚望澹然不以為意,且以直道時與之忤。

    錦衣勳衛,皆金、張、許、史之遊,而楚望閉門讀書,入其室蕭然。

    此尤不可及者。

    序中略之,因題其卷末雲。

     沈次谷先生詩序 餘少不自量,有用世之志。

    而垂老猶困于闾裡,益不喜與世人交,而人亦不複見過。

    獨沈次谷先生數數過予,必以其所為詩見示,而商榷其可否。

    先生今年七十有八,耳目聰明,筋力強健,時獨行道中。

    人至山麓水涯,及佛、老之宮,往往見之。

    蓋先生同時人多凋謝,興之所寄,徒獨往耳,無與俱也。

    一日,先生手自編平生所作凡若幹卷,俾餘序其首。

     夫詩之道,豈易言哉!孔子論樂,必放鄭、衛之聲。

    今世乃惟追章琢句,模拟剽竊、淫哇竁之為工,而不知其所為,敝一生以為之,徒為孔子之所放而已。

    今先生率口而言,多民俗歌謠,憫時憂世之語,蓋大雅君子之所不廢者。

    文中子謂:「諸侯不貢詩,天子不采風,樂官不達雅,國史不明變,斯已久矣,詩可以不續乎?」蓋三百篇之後,未嘗無詩也。

    不然,則古今人情無不同,而獨于詩有異乎?夫詩者,出于情而已矣。

     次谷知詩者,敢并以是質之。

    而其岩處高尚之志,世路艱危之迹,見于其自序者詳矣。

    故不論。

     草庭詩序【舊本皆刻,錢宗伯汰之,今仍存。

    】 廬陵康君奭,字才難。

    來遊吳中,士大夫皆樂與之交。

    将還,為歌詩贈之,而以草庭為題。

    凡為詩若幹首,請餘為之序。

     草庭者,君居家精舍名也。

    君家在西昌郭外,臨大江。

    日閉戶讀書其中。

    用周子庭前草不除之語,以名其室。

    蓋周子得孔、孟之心于千載之下,即此庭草不除,與己意同而已。

    莊子曰:「鯈魚出遊從容,是魚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魚之樂?」人與萬物一體,其生生之意同。

    故「昆蟲【蟲 原刻誤作「蟄」,依大全集校改。

    】 未蟄,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殺胎,不殀夭,不覆巢」,此心也。

    「贲若草木」,此心也。

    「天下雷行,物與無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同此生生之意而已。

    知此,則知所謂鸢飛魚躍,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義同。

    而程子再見周茂叔,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趣。

    豈謂濠上之遊,以莊子非魚而不知魚之樂也哉?周子家道州,二程子從受學焉,即今江西之南安。

    其後象山、草廬,相望而出,俱在大江之西。

    而廬陵自歐陽公以來,文章節義,尤稱獨盛。

    謂其皆無得于斯道,不可也。

     今數年來,海内學者絕響,而江右一二君子,猶能抱獨守殘,振音于空谷之中。

    當世學淪喪,而巋然有存者。

    君生其鄉,豈謂無所聞哉?何君本徹,實君之弟子,而與餘有太學之舊,尤數稱君行誼超然世俗利欲之外。

    餘故為序所以為草庭之意,而其為詩者蓋不必論也。

     經序錄序【代】 予昔承乏汴藩,因識宗室西亭公。

    修學好古,有河間大雅之風。

    嘗得唐李鼎祚周易集解【解 原刻作「傳」,依書名徑改。

    】 ,椠版行于世。

    又為諸經序錄,凡為經之傳注訓诂者,皆載其序之文。

    使世之學者,不得見其書而讀其序,固已知其所以為書之意,庶以廣其見聞而不安于孤陋,實嘉惠後學之盛心也。

     昔孔子修述先王之經,以教其門人,傳之世世不絕。

    遭秦燔書,漢儒存亡繼絕,不遺餘力。

    自此六藝稍稍備具。

    太常之所總領,凡四十博士。

    而古文尚書、毛詩、谷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猶推高第為講郎,給事近署。

    而天子時會羣儒都講,親制臨決。

    所以網羅遺轶,博存衆家,其意遠矣。

    沿至末流,旋複放失。

    則鄭、王之易自出費氏。

    而賈逵、馬、鄭為古文尚書之學。

    孔氏之傳最後出。

    三禮獨存鄭注。

    春秋公、谷浸微。

    傳詩者,毛詩鄭箋而已。

     唐貞觀間,始命諸儒粹章句為義疏,定為一是。

    于是前世儒者僅存之書,皆不複傳。

    如李氏易解,後人僅于此見古人傳注之一二。

    至啖助以己意說春秋,史氏極诋其穿鑿。

    蓋唐人崇進士之科,而經學幾廢。

    故楊绾、鄭餘慶、鄭覃之徒欲拯其弊,而未能也。

    宋儒始以其自得之見,求聖人之心于千載之下。

    然雖有成書,而多所未盡,賴後人因其端以推演之。

    而淳佑之诏,其書已大行于世,勝國遂用以取士,本朝因之。

    而學校科舉之格,不免有唐世義疏之弊,非漢人宏博之規。

    學士大夫循常守故,陷于孤陋,而不自知也。

     予自屏居山林,得以徧讀諸經。

    竊以意之所見,常以與今之傳注異者。

    至如理、象之殊,而圖、書大衍用九用六之論,未能定也。

    古、今文之别,而豫章晚出之書未能厘也。

    三百篇之全,而桑間、濮上之淫音,未能黜也。

    褒貶實錄之淆亂,而氏族名字日月地名之未能明也。

    郊丘混而五天帝。

    昆侖,神州之一,而始祖之祭不及羣廟也。

    洪範以後,金縢、召、洛二诰之疏脫,非朱子之遺命也。

    開慶師門之傳,非鄭氏之奧義也。

    紹興進講之書,非三傳之專學也。

    則王栢、金履祥、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