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 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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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兒富貴有命,不當瑣瑣喋聒,令人不自怡。

    」然孺人中情深愛,每出一二裡所,未嘗不垂涕也。

     君平生好義,先世遺産,悉讓其兄。

    盡,複赒給之。

    外父母老而貧,養之終身。

    又撫育其孤孫二人。

    人有持官銀百兩,聞縣呼召亟去,遺旅舍中,君後至,獨留守,俟其人還而付之。

    為人乞貸,已而負之,君為代償。

    其後有求,複與之,終不言前負也。

    初,君以産讓其兄,後馬氏有分,複不受。

    自黃浦轉徙南翔,已又耕新泾之上,新泾近海,會飓風作,海水流漂,嘉定東門外彌【彌 原刻作「彌」。

    】 望波濤無際。

    君自南翔行至新泾,不識徑施,忽浮忽沉,遂病。

    數年,且死,呼其子,索筆書曰:「負某人物若幹,又負某若幹。

    吾死,汝必償之。

    」他人有負君者,不言也。

    取曆日指曰:「某日,吾當去。

    」命奠告于先。

    至日,整衣而逝。

    嘉靖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也。

    年六十有三。

     張孺人後君十有四年而卒,實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初九日,年七十有五。

    卒之日,語其子曰:「昔汝父之亡,某人嘗侮汝。

    然此人,汝父故所善也。

    勿記其過。

    」又曰:「汝無忘馬氏所生。

    我死,當益厚事之。

    」蓋君夫婦之賢如此。

    非其子思彜來乞銘,予亦無由知焉。

    以此知世未嘗無卓行如古人者,獨其汨沒于闾裡,而不暴見于世也。

     學者皆言為後必同宗。

    然吾以為聖人之制,不獨任其天而已。

    不得已而有人為輔相之功,所以為相生養也。

    「慈母如母」,禮經略着其文,而古書亡,不能盡見,可類推也。

    若陳君之事,何其厚也!思彜生以此事之,死以此葬之而祭之,可矣。

    餘為銘,成思彜之為子也。

    君始厝于新泾,今一兆于縣東南依仁鄉之蘆泾,而以孺人祔。

    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也。

    銘曰:厥德孔厚,而靡【靡 原刻作「縻」。

    】 孕字。

    天若靳之,人以力緻。

    白鶂眸子,一氣相視。

    既慈既孝,有誠無貳。

    亦既有子,以視其隧。

    天實報之,庶固不墜。

     陸子誠墓志銘君姓陸氏,諱意,字子誡。

    居太倉州之東鄉。

    贈文林郎塾之子,嚴郡推官愚之弟。

    娶龔氏。

    龔氏居昆山之廟泾;孺人,山東布政使理之曾孫,武岡知州震之子。

    武岡有三女:長适兵部右侍郎王公倬之子都事愔,次适吏部左侍郎葉文莊公之孫夢泗,其季不出适,武岡以聘君,而授館焉。

    陸氏世望族,故與諸家多有連。

    而武岡初倅閩之漳郡,攜子壻以行,及改調還,而君感南中瘴疠,至家而卒。

    時正德九年九月九日也。

    年二十有三。

    而孺人複從武岡之治所,居長沙、零陵之間數年。

    武岡沒,而後孺人以其子歸陸氏。

    蓋去君之世四十一年而後卒。

    時嘉靖三十三年月日也。

    年六十有九。

     于是其子明谟傷先人之早世,而母寡居鞠養教誨之勤,将合葬于太倉州花浦長泾之東源,而思圖其不朽。

    明谟少不能識君之遺事,詹事府主簿王君世德,君甥也,為之狀。

    而王君時亦少。

    第言,聞君之昆季皆稱之,為陸氏之才子弟雲爾,至述其從母,為人慷慨好施予,平生屹屹無女子态,可以為賢矣。

    予之從祖母,與武岡君同祖,而諸姑多嫁東鄉,故能知兩家族姓之所自。

    明谟既壯,嘗慨古人風節,尤喜吟詩。

    而詹事家方貴盛,以清銜守南京故府,一日挂冠洪武門而歸,其中必有過人者,予以其言可征信焉,故為之銘。

    銘曰:适為夫婦,不永其終。

    四十一年,言歸其封。

    一世之違,千歲之同。

     王君時舉墓志銘 君姓王氏,初名翺,後更諱羽,字時舉,世居海上,而以醫名家。

    少讀書論,必求其解;不解,不肯已。

    有能者,辄就問之。

    以故治人疾多愈;然不自以為功。

    或譽之,辄言吾所以為術,乃神農、黃帝之傳,神聖之道,顧非盡讀天下書,通于天地之化以參合于人,不可以為。

    今所為者,乃徒剽取億出以幸中者也。

    及人有酬謝與否,未嘗望之。

    性誠笃方嚴,終身不近非禮之色。

    居裡中,恒見憚。

    往往諸少年相羣聚戲亵,君至,皆走匿,曰:「朱文公來矣。

    」一日出門,見童子泣于道。

    問之,曰:「朝入市,失所持物,恐歸而見笞。

    」問其直幾何,與之代償。

    已而童子挾所償來還,曰:「朝所失,已得之矣。

    」君亦遂不受,童子泣謝而去。

    嘗自恨不讀書,見儒生文士,必悚然卻立,意其中莫測也。

    其愛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