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七 傳

關燈


    王郎中當随坐,丁尚書獨自引罪,以故得減死論。

    丁尚書在西市,見王君,呼曰:「爾父得無坐耶?果爾,可謂有天道。

    吾死不恨矣。

    」王郎中故在部中,守法,能敢為,而王君有父風。

     烈婦父某,潮州通判。

    弟坤亨,國子博士;謙亨,嘉靖四十四年進士。

    兩人皆在京師。

    謙亨與餘同榜,而博士先教昆山,與餘善,餘故知烈婦事為詳。

    蓋兩家詩書禮義之族,而烈婦天姿懿淑,其死非一時感慨者所同也,要之,王君蒙峻擢,顯名于世,雖以立功,實亦因烈婦之死為之增重雲。

     沈節婦傳沈節婦者,湖州安吉孝豐人,吳祥九之妻。

    節婦歸吳氏時,年十六,而祥九年十八。

    間歲,祥九病劇,節婦割股以進,不愈,祥九竟死。

    節婦每哭,辄死複生,見者皆為流涕。

    終日不離殡所,比葬,設幾筵,居帏中哭泣,如初殡時。

    舅姑憐之,為好言勸解,皆不答。

    久之,父母謀奪其志,即大恸,閉戶,引刀截發自誓。

    居三日,忽晨起出戶,走數裡,之祥九墓。

    山深無人,多虎狼。

    獨居冢間,哭不絕聲。

    諸大人從求得之,乃皆相謂曰:「始謂婦少年難守,故計令他适,今其志如此,殆不可複強。

    」因為置後,節婦遂安之。

     祥九與其弟有分,節婦獨取田數畝,才足自贍而已,曰:「叔子衆,吾不可以多取。

    」舅姑死。

    喪之六年,如禮。

    吳氏大族,其尊與舅姑等者,事之如舅姑。

    蓋年十八而寡,至七十二而終。

    為祥九後者,弟之子曰惟一。

    隆慶二年冬,其從子維京倅蘇州,為予言其事。

     贊曰:予聞沈節婦不獨其志行也,至推分其叔,抑亦退讓逡逡有禮矣。

    餘官雉城,往來苕溪,欲泝苕水,上天目山,過訪孝豐吳氏,會遷,不果。

    蓋其家富貴,多巨公長者矣。

    至如節婦之高行,亦安可少哉?亦安可少哉? 蔡孺人傳蔡孺人真真,福州太守朱公豹之妻也。

    父蔡翁,多女而無子。

    因語蔡媪,後毋舉女。

    及蔡媪有娠,父夢異人授之玉玦十五。

    至十五月而生女,以為奇,乃舉之。

    即蔡孺人也。

    孺人生而端童,寡言笑,能讀孝經、列女傳。

    及歸朱公,朱公時為諸生,貧,孺人躬操作以資給之。

    朱公父母在堂,兄弟五人皆同累,孝睦之舉,洽于闾裡。

    朱公為禦史,受诰封,被服布素,如其夫為諸生時。

     始,朱公舉進士。

    令奉化,再調餘姚,其後為二千石,皆以清廉着聞。

    福州廨中有鹧鸪二,其子察卿愛弄之,欲持歸。

    孺人曰:「爾父未嘗持官物,二鳥亦官物也。

    」竟不許。

    朱公卒時,察卿九歲,其女七歲。

    孺人泣語人曰:「女,吾出,然終為他家婦,此子若不立,何以承朱氏宗祊?」故于察卿,教之甚嚴。

    每夜,篝燈火,令從旁誦讀。

    時或加笞,已複流涕,中心實憐愛之也。

    出入必令老仆随之,戒毋與輕俠遊。

     朱公前妻有瞽女,孺人為取壻,終身養之。

    女死,複收恤其孤。

    嘗寄人黃金,其家遭變,倉卒不知其镒,但以枚數,使二妪舁來。

    及歸時,或勸镕之而藏其赢,孺人不許,遂完歸之。

    察卿已成立,孺人曰:「吾死,可以下見汝父矣。

    」 孺人年五十,奉佛道齋疏十有六年,臨死,召戚屬,分钗衣辭訣。

    謂察卿及其女曰:「吾死,毋遽哭我以怛化。

    」俄頃,整襟而逝。

     歸子曰:餘至上海,過察卿所,讀其先世遺集。

    自元仲雲先生以來三百年,世有文學。

    而朱公所至官,着風節。

    及觀蔡孺人之事,海上稱詩書禮義之家,有以哉?察卿複攻文有孝行,不媿賢母之教雲。

     俞楫甫妻傳 俞允濟楫甫妻周孺人,生而令淑明敏,其死,楫甫哭之悲甚。

    女子死,不以色愛,而使丈夫悲之,未有如孺人者也。

     孺人祖倫,刑部尚書康僖公;父鳳鳴,大理寺左寺丞。

    母顧氏,封宜人。

    孺人少通孝經、小學,歘見奇警。

    大理公曰:「吾得生男子,如此女足矣。

    」有以錦绮來市,心欲之而不敢言。

    大理公知之,謂顧宜人曰:「壻家貧,女須荊钗布裙,無用此也。

    」孺人慚,後常卻袨麗不禦。

     初,楫甫父璋與大理同進士。

    卒官評事,宦【宦 原刻作「穴?臣」,依大全集校改。

    】 不遂。

    而周氏父子官顯,門戶赫奕,而楫甫近衰落。

    孺人恬然,不知為尚書家女。

    姑病,日侍湯藥,喪之盡哀。

    楫甫有兩兄,同居三十年,娣似間絕無嫌間。

    楫甫從父官嶺南,觸瘴霧,獨遺一女子還,孺人育養赍嫁,尋死,複為治葬具。

    治家,儲偫米鹽,賓客張具,必盡其能。

    見裡媪慰姁,未嘗以色加。

    時縣胥以稅糧為奸利,巧設方,故以疑誤人,謂之改兌。

    楫甫亦惑而徒之,孺人曰:「此雖獲少赢,後必悔。

    」未幾,事敗。

    楫甫甚不樂。

    孺人曰:「事豈可複悔耶?第償之而已?」大理既殁,家大有疑事,顧宜人辄就問其女。

    蓋推其明識也。

    卒年四十三。

     贊曰:餘聞楫甫稱其婦如此。

    問其姻戚,良然。

    女子賢異于丈夫,而行顧不外聞,人以是辄不信。

    餘嘗再失婦,有楫甫之悲,而不能以告人。

    其悲也,獨自知之而已。

    昔雍門子吟,而孟嘗于邑,事固有相感者。

    悲夫!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