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一 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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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子實家近海,最先被兵。

    遂奉孺人避居予安亭舍中,予家人皆得挹其慈範。

    明年,寇益深,子實去之澱山湖中。

    孺人命舟,益遠去,之檇李,入其郛中。

    澱山湖王氏,予姻家也。

    是時從孺人行者,皆獲免;不從孺人,留者皆被害:其倉卒明智如此。

    兵後,家悉毀。

    子實稍蔔新居,始以不能具菽水養為憂。

    于是計偕留京師,選授處之龍泉博士。

    龍泉山縣,學宮皆傾圮,因留妻子侍養,先之官,除館舍,欲迎孺人,而孺人竟病卒。

    蓋子實非苟仕者,千裡就微祿,以為親也,而竟不能緻居官一日之養,豈不傷哉! 雖然,使子實早取科名,亦不肯趨時以為大官。

    雖為大官,亦必不藉此以為親榮。

    則今子實之所以事孺人者,蓋無憾也。

    予銘府君至是二十年,乃銘孺人。

    而予與子實亦已老矣。

    其又不能無感矣夫!其辭曰: 沈氏江東世名族,黃門柱後兩賢擢。

    孺人父肄王父輔,世稱孝子善慶渥。

    府君諱幹用中字,士英、士賢二子續。

    女适金诩徐應元,張來之配先母覆。

    孫男女七曾孫二,胤嗣蟄蟄繁祉福。

    己未臘月日初五,七十有六齡非促。

    微文志墓襲前詞,明歲除日祔夫麓。

     周子嘉室唐孺人墓志銘震澤東出為淞江,遶吳之境而南,故吳地多以江名。

    子嘉世居江南,唐氏居江北,皆昆山之鄙也。

    相去二十裡,故孺人歸于子嘉。

    時參知公已登進士。

    子嘉以兄故諸生,時為廉吏,祿養不贍。

    賴國家恩澤,得以安其闾裡,無呼召之擾。

    視先世雖以赀高裡中,而數苦徭賦,今可以無事。

    遂與孺人耕田常數百畝。

    孺人日馌百餘人,歲時伏臘賓親之費,不使子嘉有言,而悉自辦治。

    而事二大人極孝養。

    參知公宦遊數千裡外,有令兄弟,又有賢婦,得以無顧念。

    孺人産子,舅中憲公已步,聞之亦喜。

     初,晏恭人卒,孺人哭之哀。

    又哭中憲公而病,尋卒。

    子嘉痛之,十七年而不葬,曰:「不敢薄吾妻也。

    」又曰:「始吾為生之難,今稍裕,而吾妻不及矣。

    」于是以某年月日,葬于千墩浦奈字圩之新阡。

    子嘉名大賓。

    男子子一人,之榮;女子子三人,适某、某、某。

    又男子子四人,女一人,繼趙出。

    孫男子一人。

    餘與徐韬仲,皆子嘉之姑之子。

    故請韬仲為狀,而餘為銘。

    子嘉謂皆外兄弟,可信其賢不誣也。

    銘曰: 孰為之昉,不既其養。

    自我為土,或居其上,其命也夫!今見子之長,黍稷禋祀,其永享之。

     方母張孺人墓志銘鄉進士方範循道之母張孺人卒,将葬,乞銘于予。

    其狀雲:「張氏世居昆山之水墟村。

    曾大父諱奎,大父諱佩,父諱錦。

    母潘氏。

    父少習舉子業,長為郡從事,不久棄去。

    所生女子五人,皆聰明穎慧。

    而吾母尤凝重貞淑,頗習小學、列女傳,能了大義。

    嘉靖初,吾父以禦史議大禮不合,歸。

    久之,先妣封孺人範氏卒,遂以禮聘焉。

    先是,範孺人方正賢淑,動協矩矱,人以為女丈夫。

    吾母志操娟潔,動止有則,族黨内外,鹹謂有範孺人之風。

    期年,生不肖。

    先君乃悉以前所樹産歸伯兄,而攜吾母子構别室以居。

    吾母念先君所留鮮薄,懼弗給也。

    治生纖悉,僅僅取足。

    而恒宿儲甘旨,為吾父征姻合朋之需,吾父得夷猶于江山綠野之間,情閑意适者,皆吾母之助為多。

    不肖方向學,吾父謂吾母曰:『兒年少,勿以他好奪志,即遠大可期也。

    』庚戌之秋,吾父奄忽見背。

    吾母敬承父志,咨于伯兄,博訪名宿,延之家塾。

    饩币饋遺,必加豐腆。

    早夜冀有成立,以慰先人于九泉。

    未踰年,則訟役交侵。

    吾母于是撫不肖泣曰:『汝父不欲以厚贻汝,正為今日。

    而人情若此,奈何?所賴以自立者,惟能讀父書耳。

    即汝負先人之志,吾亦何以生為也?』遂相與大恸。

    不肖因悚惕痛勵。

    值倭警,家産蕩焚。

    吾母複鬻簪珥,為延師費,不足,則又稍捐成業以資之。

    蓋自先君謝世,今十五六年中,經頓撼百出之苦,惴惴焉不敢一日之甯。

    惟是尊師教子,則愈久而愈切。

    時從伯兄課試,有不惬,辄令長跪,提以大杖。

    吾母既忿不肖驽鈍,又重憐之,即投杖,号泣竟日。

    每夜篝燈課讀,而躬自辟纑。

    雖隆冬冱寒,戶外雨雪交作,猶凄然相對,不少假借。

    歲甲子,遘腹疾。

    三年不能起。

    丙寅,疾益甚。

    是冬,值五袠之誕。

    子姓姻戚,衣冠萃止,舉觞稱慶。

    吾母為力疾強起,整衣登堂矣,而委頓不能勝。

    乃自歎曰:『吾必死矣。

    然自汝父見背,遺汝,中更多難,吾撫之以至于今,吾即死,不愧汝父于地下矣。

    』越明年正月某日終,得壽五十有一。

    子男一,即不肖範。

    孫女一,幼,未字。

    嗚呼!他人之母,母耳。

    使範無母,其能一日自存也哉?範今僅得成立,能備一日之養,而吾母已不能待矣。

    此所以抱終天之恨也。

    」狀如是。

     餘交方氏三世矣。

    侍禦諱鳳,與其兄奉常公諱鵬,同舉進士有名,時稱二方。

    侍禦性豪爽,然于範孺人,頗嚴憚之。

    後與張孺人别居,甚相愛。

    舍其平生所為業,更自建立。

    故循道稱其母之辛勤者如此。

    其伯兄則長史築,範孺人出也。

    又所為延塾師,如吾友桐城趙中丞子舉,秦進士光甫,及海虞二陸,皆相繼登科第。

    而循道複中鄉舉,将踵二父以起。

    人稱孺人主中饋,極奉師之禮,故循道痛念其母,異于他母,良然。

    循道事孺人尤孝。

    葬在縣治馬鞍山之陽,故祖墓而為别域。

    實隆慶某年月日。

    噫,其可銘!銘曰:懿矣慈母,又有孝子。

    蔔從其先,惟墨食,遺後人祉。

     張孺人墓志銘孺人姓張氏,太學生陸子征之妻,武康令本枝之母,世為長洲人。

    始,尚醫張公與子征父如隐公,皆出贅居祥符裡,以故張公以女予子征。

    子征名煥,與其弟燦子潛,兄弟皆有名吳中。

    子潛進土高第,入翰林,為給事中。

    而子征久不第。

    子征為人博雅,善著書,好遊名山水,意興所到,獨自往來,不孰何家事。

    家事一任儒人,孺人亦以為治生纖啬,非丈夫所宜與知也。

    至于教子,孺人亦躬自督責。

    以故子征得以遊閑。

    而諸子學皆有成。

    子潛給事中言事,被谪都勻,而其孺人又病死。

    母胡夫人春秋高,每念其仲子得罪朝廷,竄萬裡外。

    孺人獨共養,時以溫言慰解之,胡夫人乃喜。

     孺人初為家甚纖,及本枝中鄉舉,仲季二子并遊太學,乃喟然歎曰:「三子俱長,吾今可以無事事矣。

    」遂為之析生,獨居一室,日唯焚香禮佛。

    又好觀北史遺文、隋朝故事,諸稗官小說家,數為諸子言之。

    本枝迎養之官。

    孺人一日下堂,踬,傷其左足而病。

    病良愈,二子迎歸為壽;尋以他病,遂不起,元年甲子之二月某日也。

    年八十有一。

    子男三,長即本枝,次培枝,翹枝。

    皆太學生。

    女一,适刑部主事查懋光。

    孫男四,某、某。

    女四。

    曾孫男女四。

    陸氏自冢宰公最貴,其族多着朝籍,其後出子征兄弟。

    而本枝為吏,以循良稱,其聞喪而還也,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