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五 行 狀

關燈
時欲行。

    公旦夕扶掖,令諸兒讀書于傍,以更代。

    樂清謂能将迎其意,喜曰:「吾有子有孫,死不恨矣。

    」兄弟友愛甚笃,不忍一日相離。

    仲兄嘗病脹,輿舁至家,晨夕不去側,湯藥必躬調以進。

    其它内外宗黨,待之曲有恩禮。

    見耆年,特如敬讓。

    人有犯,辄自反,曰:「吾其有以召之也?」置不與較。

    自為博士弟子不遂,居常悒悒。

    故尤勤于教子,延師禮費不少靳;而規範之嚴,諸子循循,未嘗識人間佻宕之習。

    仲子憲副君,自束發至于貴顯,所至必與天下知名之士遊。

    而居官律已,當世士大夫稱之。

    繄公之教也。

    其為興化知府,政成上計,得貤封如其官。

    金绯輝煌,然惴惴不敢當。

    自憲副君起進士,出守郡,至持憲節,專制海南,積官十餘年,依然故廬,無一瓦一椽之增焉。

    仲兄之殁也,公已步,力疾往哭甚哀,公自是遂不複起矣。

     恭人性晏氏,父諱安,母趙氏。

    性端重,寡言笑。

    與公伉俪五十年,相敬如一日。

    公自壯歲嬰病,迄于壽考,左右調護之功為多。

    諸子自幼學時,公出外,即為标識書額,自督課之。

    其勤儉出于天性,至貴,紡績未嘗釋手。

    宴翁蚤世,諸孤累累皆庶出,恭人相其母,撫之極有恩。

    晏家業日圮,趙母生養死葬,悉出恭人。

    又與公謀,置田守翁夫婦家,春秋祀焉。

    公生于成化壬寅六月六日,卒于嘉靖丁未十二月十七日,得年六十六。

    恭人生于成化甲辰六月二十七日,卒于嘉靖丁未閏九月十一日,得年六十四。

    子男四:大倫,太學生;大禮,即憲副君;大賓,大器。

    女二,适姚舜卿、淩天惠。

    孫男女十五人。

     初,憲副君之在興化也,數遣人迎養。

    公與恭人相謂曰:「居官以潔己愛民為本,至彼,有甘旨之累。

    且往來輿馬,皆民力也。

    魚羹脫粟,田中獨不能自具耶?」遂堅卻不往。

    及诰封命下,憲副君即馳疏于朝,乞恩歸養。

    其略雲:「自守郡以來,感激聖恩,未嘗不矢心勵行,以圖報效于萬一。

    不意構成疾病,雖勉強備位,而精神消耗,日不能支。

    伏念臣之父母,皆年踰六十,亦時患病。

    相去二千餘裡,山海阻隔,音問不通。

    誠恐旦暮客死,重贻無窮之恨。

    臣嘗以是具達,而巡按禦史等仰體朝廷用人之意,慰留調治,遷延至今。

    臣憂思愈甚,乃不得已昧死哀鳴于阙下。

    臣竊惟為國忘家,人臣之道,而亦臣生平之所自誓也。

    然病廢無用于時,則聽其偃仰于父母之旁,以親旦夕之養,皆國家教人以孝之道。

    況若臣病即死,則鞠躬盡瘁,臣之分願已畢。

    若乃反複淹綿,坐靡廪饩,臣罪盆深,亦非朝廷用人之意矣。

    伏望陛下俯祭微臣,敕下吏部,容臣緻仕。

    幸不即填溝壑,則扶杖進履之年,皆歌詠太平之日也。

    」疏奏,朝廷勉留之。

    尋有廣南之命,不欲行,公與恭人強之上道。

    甫視事,而恭人之訃至。

    蓋三月之間,再涉鲸波望國,而公之訃又至,憲副君以是自傷雲。

     有光之先妣,與公同祖,不幸蚤逝。

    嘗念少時之母家,羣從諸舅,每見辄哀憐慰藉,為談先妣生平,相與淚下。

    至今使人有戚戚渭陽之感。

    而憲副君又同學相知愛,故以公、恭人之遺事,使予論次。

    因謂憲副君既以卓然有立于世,而推周氏之淳德,淵源蓋有所本,以附之家乘雲。

    【按周憲副告病疏,情詞懇恻,有李令伯之風。

    且憲副高堂白首,萬裡遠宦,兩聞家訃,負痛終天。

    特載其告病疏,以見哀懇不允,不獲已而赴任,非以宦情奪其孝思者也。

    常熟本盡削之,殊失作者之意。

    昆山本删繁從簡,頗存梗槩,今從之。

    然觀鈔本,删者不類太仆親筆。

    複古堂刻,與鈔本元稿同,今仍錄于左。

    其略曰:「自守郡以來,感激聖恩,未嘗不矢心勵行,竭力保命,以圖報效于萬一。

    夫何福過災生,構成嘔逆病症。

    每對飡,即作嘔流沫。

    盡日所食粥飯,不過一瓯。

    外雖勉強作人步語,而精神消耗,日不能支。

    伏念臣父年已六十有五,臣母亦六十有三,俱時常患病,不能同赴任所。

    原籍相去二千餘裡,山海阻隔,音問經年不通。

    誠恐旦暮客死,重贻父母無窮之恨。

    巨屢将情具達巡按禦史,并所轄布按二司,守巡等道,俱蒙察臣患病是實。

    但各仰體朝廷用人之至意,俯責臣子守土之常經,俱美詞慰留,冀臣調治痊可之日,仍前圖報,未蒙轉奏,遷延至今。

    臣憂患愈甚,疾病愈深。

    乃不得已,昧死哀鳴于阙下。

    臣竊惟為國忘家,人臣之道,而亦臣生平自誓之初心也。

    然病廢無用于時,則聽其偃仰咿嘤于父母之旁,以親旦夕之養,獨非國家教人以孝者乎?況若臣病即死,則鞠躬盡瘁,臣之分願已畢。

    若乃反往淹綿,坐靡廪饩,臣罪益深,而于朝廷用人以安土地之意,亦大拂矣。

    伏望陛下俯察微臣烏烏私情,實出中悃,敕下吏部,容臣緻仕。

    幸不即填溝壑,則扶杖進履之年,皆歌詠太平之日也。

    」此文錢宗伯汰之,今仍存。

    莊識。

    】 魏誠甫行狀 嗚呼!予娶于誠甫之女弟,而知誠甫為深。

    孰謂誠甫之賢,而止于此。

    蓋誠甫之病久矣。

    自吾妻來歸,或時道其兄,辄憂其不久,至于零涕。

    既而吾妻死八年,誠甫諸從昆弟三人,皆壯健無疾,皆死,而後誠甫乃死;于誠甫為幸。

    然以誠甫之賢,天不宜病之,又竟死,可悲也。

     誠甫諱希明,姓魏氏,世為蘇州人。

    始居長洲,後稍徙昆山之真義裡。

    曾大父諱鐘,大父諱壁,以力穑緻富,甲于縣中。

    是生吾舅光祿典簿,而誠甫之世父太常公,以進士起家,為當代名儒。

     誠甫為人,少而精悍,有所為,發于其心,不可撓。

    其少時頗恣睢,莫能制也。

    已而聞太常之訓。

    忽焉有感,遂砥砺于學,以禮自匡饬。

    是時誠甫為縣學弟子員,與其輩四五人,晨趨學舍。

    四五人者,常自為羣,皆褒衣大帶,規行矩步,端拱而立。

    博士諸生威目異之。

    或前戲侮,誠甫不為動。

    每行市中,童兒夾道嘩然,而誠甫端拱自若也。

    誠甫生平無子弟之好,獨購書數千卷,及古法書名畫,苟欲得之,辄費不赀。

    其樂善慕義,常忻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