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 論 議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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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曰:「善守者守其所不攻。

    」又曰:「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今所謂守城者,徒守于城之内,而不知守于城之外;惴惴然如在圍城之中,賊未至而已先自困矣。

    畏首畏尾,身其餘幾。

    故唇亡而齒寒,魯酒薄而邯鄲圍。

    夫蘇州之守,不在于婁門,而在于昆山、太倉。

    太倉之守,不在于太倉,而在于劉家港,此易知也。

    今賊掠羅店等處已盡,必及南翔。

    賊據南翔,奪民船以入吳淞江,一日可至葑門,即蘇州危矣。

    南過唐行,則松江危矣。

    今聞又至太倉、穿山等處,即常熟危矣。

    故欲害之使不得至,所以為守也。

    然所謂設伏為奇兵,又時出正兵相為表裡,而後可也。

     又嘉定近海,為内地保障。

    其縣令恇怯不知兵。

    乞委任百姓所信向,如任同知、董知縣、武指揮等,協力主決兵事。

    知縣備辦糧食,不得從中沮撓。

    倘有疏虞,即蘇、松二郡不可保矣。

     又考得白茆舊有白茆寨,劉家港舊有劉家港寨,青浦舊有青浦寨,此皆前朝撥置軍士備倭之所。

    蓋以春夏巡哨,秋冬還衛。

    又白茆、吳塘、茜泾、劉家港、甘市等處,各有煙墩,烽火相接,以此見往時備倭之迹。

    今疏闊如此,欲以一城自固,不可得也。

     又訪得賊中海島夷洲真正倭種,不過百數。

    其内地亡命之徒固多,而亦往往有被劫掠不能自拔者。

    近日賊搶婁塘、羅店等處,驅率居民挑包。

    其守包之人,與吾民私語,言是某府州縣人,被賊脅從,未嘗不思鄉裡。

    但已剃發,從其衣号,與賊無異。

    欲自逃去,反為州縣所殺。

    以此隻得依違,苟延性命。

    愚望官府設法招徕,明以丹青生活之信。

    務在孤弱其黨,賊勢不久自當解散。

    此古人制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

    】遏盜之長策也。

     又聞民間不見官府出軍,以為當俟請旨,須大軍之至。

    竊見祖宗于山東、淮、浙、閩、廣沿海設立衛所,鎮戍連絡。

    每年風候,調發舟師出海。

    後又設都指揮一員,統領諸衛,專以備倭為名。

    今倭賊馮陵,所在莫之誰何。

    但見官司紛紛抽點壯丁,及原役民快,皆素不教練之民,驅之殺賊。

    以緻一人見殺,千人自潰,徒長賊氣。

    使海外蠻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

    】 聞之,皆有輕中國之心。

    非祖宗設立沿海軍衛之意也。

     當事者拘礙文法,動以擅調官軍為解。

    竊伏讀大明律擅調官軍一款:其暴兵卒至,欲來攻襲,事有警急,及程途遙遠者,并聽從便火速調撥軍馬,乘機剿捕。

    若寇賊滋蔓,應合會捕者,鄰近衛所,雖非所屬,亦得調發策應。

    若不即調遣會合,或不即申報上司,及鄰近衛所不即發兵策應者,與擅調官軍罪同。

    此各衛得自調撥策應之明文也。

    今賊殺害人民,搖動畿輔。

    蘇、松内地,城門經月不開,百姓喁喁。

    各衛擁兵深居,賊在近郊,不發一矢。

    忍以百萬生靈餌賊,幸其自退,豈可得哉?夫以沿海之衛,自足備禦。

    今獨民兵支吾,玩愒養寇。

    及其必不可已,然後請旨動調大軍。

    夫以民兵,則氣力孱弱;以大軍,則事體隆重。

    是虛設沿海數百萬之兵也。

    況大軍之至,吾民餍飽豺狼之腹已久矣。

    賊聞天兵既下,倏忽遁去,雖貔貅百萬,怅望空波,徒使百姓騷然而已。

    乞蚤為裁處,遵照大明律,軍政調撥策應,庶殄滅有期,不煩朝廷動調大軍,實地方生靈之幸。

     +三江圖叙說+淞江下三江圖叙說 +二石說+張雄字+陳伯生字說+ 守耕說+東隅說+懷竹說+朱欽甫字說 +周時化字說+莊氏二子字說+二子字說    三江圖叙說 古今論三江者,班固、韋昭、桑欽之說近之。

    但固以蕪湖東至陽羨入海;昭分錢塘江、浦陽江為二;桑欽謂南江自牛渚上桐水,過安吉,曆長渎,為不習地勢。

    程大昌辨之詳矣。

    然孔安國、蘇轼所論,亦未必然也。

     今從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為三江。

    蓋自揚州斜轉東南,揚子江、吳淞江、錢塘江三處入海,而皆以江名。

    其為三江無疑。

    但淞江湮塞細弱,無複江之形勢,世遂忽之而不論耳。

     宋淳熙中,直學邊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甲分南北。

    由斜轉而西朱陳沙,謂之揚子江口;由徘徊頭而北黃魚垛,謂之吳松江口;浮子門而上,謂之錢塘江口。

    三江既入,禹迹無改。

    此今日之所目見。

    諸儒胸臆之說,不足道也。

     淞江下三江圖叙說史記正義曰:在蘇州東南三十裡,名三江口。

    一江西南上七十裡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澤江;一江東南上七十裡白蚬湖,名曰上江,亦曰東江;一江東北下二百餘裡入海,名曰下江。

    亦曰婁江:其分處号三江口。

    顧夷吳地記:淞江東北行七十裡,得三江口。

     庾仲初注揚都賦:太湖東注為淞江。

    七十裡有水口,流東北入海為婁江,東南入海為東江。

    蓋淞江之有婁江、東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實一江耳。

    昔賢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為禹貢之三江也。

     吳郡續志雲:淞江受太湖:一自長橋流入同裡犂湖瀼,由白蚬江入薛澱湖;一自甘泉橋由淞江尾東華澤湖自急水港至白蚬江入澱湖,而注之海。

    以正義、吳地記求其所在,則淞江北行七十裡分流者,當在今昆山之境。

    說者徒欲尋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細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見。

    續郡志雲:「昆山塘自婁門曆昆山以達于海。

    」以劉家港為婁江,意亦附會也。

     二石說 樂者,仁之聲,而生氣之發也。

    孔子稱「韶盡美矣,又盡善也」。

    在齊聞韶,則學之三月不知肉味。

    考之尚書,自堯「克明峻德」,至舜「重華協于帝」,四嶽、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職。

    至于蠻夷率服,若予上下草木鳥獸,至仁之澤,洋洋乎被動植矣。

    故曰:「虞賓在位,羣後德讓。

    」又曰:「庶尹允諧。

    」曰:「鳥獸跄跄」,「鳳凰來儀」。

    又曰:「百獸率舞。

    」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間,而特形于樂耳。

     傳曰:「夔始制樂,以賞諸侯。

    」呂氏春秋曰:「堯命夔擊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舞百獸。

    」擊石拊石,夔之所能也。

    百獸率舞,非夔之所能也。

    此唐、虞之際仁治之極也。

     顔子學于孔子,「三月不違仁」,而未至于化。

    孔子告之以為邦,而曰「樂則韶舞」,豈驟語以唐、虞之極哉?亦教之禮樂之事,使其行夏之時,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風。

    淫聲亂色,無以奸其間。

    是所謂非禮勿視、聽、言、動,而為仁之用達矣。

    雖然,由其道而舞百獸,儀鳳凰,豈遠也哉!冉求欲富國足民,而以禮樂俟君子。

    孔子所以告顔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

    欲富國足民而無俟于禮樂,其敝必至于聚斂。

    子遊能以弦歌試于區區之武城,可謂聖人之徒矣。

     自秦以來,長人者無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

    江夏呂侯為青浦令,政成而民頌之。

    侯名調音,字宗夔,又自号二石。

    請予為二石之說;予故推本尚書、論語之義,以達侯之志焉。

     張雄字說張雄既冠,請字于餘。

    餘辱為賓,不可以辭,則字之曰子溪。

     聞之老子雲:「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常德不離,複歸于嬰兒」。

    此言人有勝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勝人之心。

    德處天下之上,而禮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歸之也。

    不失其常德而複歸于嬰兒,人己之勝心不生,則緻柔之極矣。

     人居天地之間,其才智稍異于人,常有加于愚不肖之心。

    其才智彌大,其加彌甚。

    故愚不肖常至于不勝而求反之。

    天下之争,始于愚不肖之不勝。

    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勝,則其緻柔之極也。

    然則雄必能守其雌,是謂天下之溪。

    不能守雌,不能為天下溪,不足以稱雄于天下。

     陳伯生字說 海虞陳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問言于餘。

    餘字之曰伯生,而為之論。

     天地生人之始,蓋混混然也。

    既而天開于子,子者,滋也,氣于此而始滋也。

    地辟于醜,醜之言紐也,言氣之始固也。

    人生于寅,寅者,言萬物之生螾螾然也。

    然則寅者,人生之時也。

    故謂之寅,則生氣莫盛焉。

    三代異尚,而孔子以夏時告顔子所以治天下之道。

    世之君子,以為孔子之意在于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于生之道也。

    顔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數數于為天下,而請事斯語,至于「三月不違仁」焉。

    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謂「行夏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