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三回 豔婢說春情文章有用 船家生毒計甥舅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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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快活煞了一個盧公子,又快活煞一個盧翰林,并快活煞一個陳先生。

    兩個人隻道公子鴛鴦針。

    。

    用心攻書,文字驟進,那裡疑心别樣的緣故?恰是:竽與瑟混他一場,鲢共鯉誰分兩樣。

     恰好那幾時提學道來歲考,盧翰林要打發兒子去考,治酒餞行,極其隆盛。

    又送許多修金、盤費與了陳先生,叫他相伴兒子。

    陳先生得意揚揚,摩拳擦掌,極口道公子此去,定又是個一等一名,不消說得。

    盧翰林心下信了,難道口中還好說未必?隻說道:“謝先生教導之功。

    ”那曉得考過了不上幾時,就也發案。

    看案之時,隻見盧公子高高考在五等,這五等或者還是提學奉承他令尊的;不然,恐怕六等也就要見教了。

    盧翰林大怒,呼拿文字來看,道:“這樣文章考五等不枉你。

    為何那日做出這樣文字來?”公子道:“那日心下不自在,故此胡亂做了,完場而已。

    ”盧翰林道:“豈有此理!心下不爽利,或者機括不順,文采不甚發揚些,那裡天淵懸隔若此?這事我決不肯信的!”這正是:文章自古有憑據,莫教雷轟薦福碑。

     盧翰林心疑不決,走到館中對陳先生道:“以兒昨日的考卷,應考那等數上。

    隻是前日那幾篇觀風社課,何處得來?大相懸别,遂爾如此?”陳先生道:“正也在此委決不下。

    小弟有一計,每逢三、六、九,便是文期。

    明日該做文了,午間屈老先生過來,面看他交卷,是非好歹,頃刻分明了。

    ”翰林大然其說。

     次日,果然不等午後,就過書房中來看公子謄清,将文字來大家看了,卻又是好的。

    盧翰林道:“這樣文章還有甚話說。

    為何歲考場中不寫出來?”陳先生道:“文字有一日長短,令郎道那日不自在,或者果然。

    就今日這兩篇看來,還是令郎天資穎悟,聞一知十,故爾驟進。

    終是老先生家風水氣運,應得科第蟬聯。

    小弟面上,預有榮施了。

    設使今日這兩篇文字,還學那歲考場中的,不唯老先生掃興連小弟在此也坐不住了。

    ” 盧翰林雖然點頭,心下終是狐疑。

    畢竟他做官的人精靈,見識不同,心下想了一想道:“有理,有理。

    ”次日坐在一間樓下,叫人去請大相公來。

    公子被喚來到。

    翰林道:“樓上有個題目,你上去做一篇文字我看。

    ”公子不敢不遵,随即上樓。

    盧翰林已自将那樓門下了鎖,鑰匙帶在身上。

    稍頃,午間又親自開門,看丫頭送飯上樓,下來依然鎖了。

    這正是: 不是棘圍嚴弊窦,也将家法整文規。

     公子上得樓來,見樓上并無一物,止有筆硯一副,竹紙數張,“四書”一本,題目一個。

    公子道:“這遭着手了。

    ”不敢有違,隻得磨心镂腎,下力去敲推一篇文字。

    從早晨做到日晚,還要點燭上去,方才寫完,親自交了卷。

    盧翰林看了道:“這篇文字與那歲考的差不多。

    ”因笑了一笑,點點頭道:“這等看來你前頭那幾篇文字當真是抄寫的無疑了。

    今後你也不必讀,止學抄寫罷!”公子會意錯了,隻當說的抄寫,就指了徐鵬,前頭事父親已曉得了,不覺的自家招供道:“前頭那幾篇文字,果然是那抄寫徐鵬的。

    ”翰林大驚道:“是徐鵬做的?”公子應道:“是。

    ”翰林就叫人去叫那徐鵬來。

    那些人那曉甚着數,聞命一片聲叫喊:“老爺叫徐鵬!叫徐鵬!”到把鵬子吓了一大跳,道:“老爺叫我則甚?”那些人道:“大爺前日的文章,說都是你做的,故此叫你去。

    老爺發性哩!你去讨仔細。

    ” 鵬子暗道:“這事決撒了,怎麼樣處?”又想道:“場中倩代,怕有罪犯;這私下何妨?難道也問我的罪不成!醜媳婦免不得見公婆,怕不得這許多。

    ”就同了衆人來見。

    翰林道:“你也做得文字麼?”鵬子擡頭見翰林顔色甚和,遂應道:“也胡亂做得幾句。

    ”翰林道:“果如所說,樓上現有紙筆,你就将今日的題目做一篇來我看。

    ”鵬子領命,不上一個時辰,早已寫了一篇,呈與翰林。

    翰林看畢,道:“果然不差。

    你做得這樣好文章決不是風塵中人了可實對我說,我自然獎拔你。

    ”徐鵬子始将真姓名來曆,并革黜落難前後事說了一遍。

    盧翰林道:“既是如此,作揖請坐。

    明日就同小兒一起讀書。

    兄有如此抱負,勿憂貧賤。

    向來失贍之罪,萬望容耍”次日盔了一頂巾兒,又做了一身衣服與徐鵬子換了。

    家下人俱呼徐相公,不是甚徐鵬徐鵬了。

    那徐鵬子也感激翰林知遇,時常将南邊風氣派頭,極力誘掖公子。

    公子受了這番恥辱,也用心揣摩。

    不一兩月,公子果然文章驟進,不是訓謊了。

    這正是: 鸢肩火色偶飄蓬,昨日侪奴抗衤乇翁。

     不是一番寒透骨,居然千裡騁追風。

     卻說徐鵬子離家之後,倭寇作亂,浙江一帶地方,并無甯宇。

    經過地方,鼠逃鴉散;未經過的地方,鶴唳風聲。

    大小男婦,東邊的走到西邊,西邊又走到東邊。

    山谷之中啼号不絕,所在地方,皆負擔載鍋而立。

    這樣流離奔走之苦,真個說不盡的。

    那鵬子渾家王氏,窮到那等田地,那裡還有親戚朋友來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