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回 聆遊歌良朋勸友 宴夜飲淑女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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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

    汨泥揚波,我輩但飲酒以消之而已。

    ”當下兩人重沽痛飲,不在話下。

     卻說耿朗一日無事,在夢卿房内夜活。

    是時乃宣德四年九月中旬,清商淡淡,良夜迢迢,桂魄一庭,菊香滿座。

    春畹行酒,便坐小飲。

    耿朗道:“飲香醪,看名卉,已是人生快事,況又國色相對,各在芳齡、志願足矣,又何求哉!”夢卿聽了,低頭不語。

    耿朗道:“卿何心事,忽忽不樂?”夢卿道:“妾以鄙弱之質得侍君子,私心自幸,有何不喜?惟願上則尊祖敬宗,以作九個叔叔領袖。

    下則修身齊家,以為後世子孫法度。

    若美酒名花,隻不過博一時之趣。

    益處不少,損處亦多。

    若不知檢點,則費時失事,滅性傷生,在所難免。

    ”耿朗道:“我于花酒雖則留心,絕不緻太過。

    又得卿不時提撕,想将來亦不至受損。

    卿與我名雖夫婦,實同朋友矣。

    ”夢卿道:“正是,官人素所交遊者甚衆,不知與何者可稱莫逆?”耿朗道:“現任指揮馮士材、丁不識,主事鄧通賢輩,無言不合,無事不助,此仕宦中之莫逆也。

    張都堂公子張大張,王尚書親孫王尊王,朝則征歌,暮則覓飲,此衣冠中之莫逆也。

    若同學之公明子通,則久交之莫逆。

    未見面之季子章,則夢想之莫逆也。

    至于未有事之先能預知我心,既有事之後能安解我意,大而官事家務,小而說笑吹彈,可以助我心思者,皆不及監生喬邦賢之莫逆矣。

    ” 夢卿道:“這些人可曾時長來往?”耿朗道:“除季子章尚未識面,不曾到門外,公明子通亦未到過咱家。

    張秀才諸人,十日或半月必宴會數次。

    馮指揮諸人,大抵于入朝進署之暇常常相見。

    若喬監生,則不可一日不來。

    ”夢卿道:“良朋契友,原不在乎酬酢往來。

    但此數公,在自家心上亦有個分别否?”耿朗道:“自然有個分别。

    公明子通乃我幼時所敬,合為第一等。

    馮、丁諸公,當是第二等。

    張、王諸公,應作第三等。

    喬監生輩可居第四等。

    ”夢卿道:“若如此說,公明子通,乃道義朋友。

    馮、丁諸人,隻可稱勢利朋友。

    張、王諸人,隻可稱酒肉朋友。

    至于喬監生輩,不過市井幫閑,公侯門下耳,如何算得朋友!”耿朗道:“朋友雖算不得,然亦有用他之處。

    ”夢卿道:“有何用處?若官事有難處分時,公明子通足可商議,其才智心思,必超出衆人之上。

    且時常相見,受其箴規,亦于身心有益。

    若家務有難料理時,内有大娘主持,百無一失。

    外有衆允、需有孚協辦,斷不贻誤。

    若論談笑,如三娘風雅,四娘、五娘流麗,足可以暢情懷。

    若論吹彈,則舞有舞女,歌有歌童,亦可以資清賞,又何必轉求外人?自古來市井幫閑大約皆遊手匪人,不肖子弟,或本來貧賤,借此以謀衣食。

    或原系富厚,落魄而緻卑污。

    其為害小者,多方引誘詐賺錢财。

    其為害大者,攀援勢權,走通官府。

    萬一墜其奸謀。

    豈不有礙行止?将來前程遠大,雖廣交當如孔北海之然亦思房管為李唐名相,乃被累于琴工。

    則此等雜項人斷不可接交矣。

    ”耿朗聽畢,不住點頭稱贊。

    夢卿又說些飲酒看花好處,耿朗因問四時八節賞心樂事。

     夢卿道:“随時随地,從俗從宜,盡有好處就是。

    現在家内十供六館,件件俱全。

    公餘之暇,足可尋樂。

    他如正月元夕,二月踏青,三月上已,四月清和,五月天中,六月天贶,七月乞巧,八月中秋,九月重陽,十月民歲,十一月陽升,十二月除夕。

    雖未免俗,亦可怡情。

    ”耿朗聽畢,更加喜悅。

     二人又各進一兩杯,夜已二鼓同入寝室。

    此後耿朗便将馮世材、張大張等,漸漸疏遠。

    将喬邦賢等一概謝絕,不時訪谒公明達,諸事請教。

    又拜識了季狸,結成莫逆之交。

    内則專仗林雲屏,外則全靠衆允、需有孚。

    正是:一言感悟,非關他繡口錦心。

    百事紛更,惟恃我蘭姿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