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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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那間屋裡看了看,頗為誇張地皺起眉頭。

     “那是什麼?是骨灰盒吧。

    這就過年了,把骨灰盒帶進來,太不吉利了。

    你們家沒有自己的墓地嗎?快點把它埋了吧。

    要不然,死去的人也升不了天。

    ” 房子慌忙用包袱皮蓋住白布裹着的骨灰盒。

     房子記得自己曾經和母親去青山的高樹町的寺院掃過墓。

    也許弟弟死時也應該請那所寺院的和尚來為弟弟超度。

     “我看你還是把它埋掉後再搬來吧。

    ” 女老闆反複地講了幾遍。

    房子本來打算再回原來的小屋住,可是那房子大概已經被工人拆掉,烤火用了。

     “他還是個孩子……” 房子戰戰兢兢地自語道。

     “小孩子的骨灰也是骨灰啊。

    那你就過了正月初三,送走。

    到時候,你要給人家付埋葬費的。

    另外,還要給寺院供養費。

    供養費錢多錢少的無所謂,隻是表示你的心意。

    ” 女老闆一廂情願地為房子做了安排,而且還告訴了房子費用的問題。

     最近,“綠色大吉”在二樓到三樓之間的地方建了一個突出的平台。

    在上面安排了一個小樂隊。

    彈子遊戲場也擴大了,增加了彈子機的台數。

     晚上白天都坐在售彈子台,房子有時覺得心裡十分不舒服。

     11點,彈子房停業關門後,老闆的長子洋一就圍着這一百多台的彈子機轉了起來,不斷地撥打着彈子,檢查機械有無故障。

     房子和女老闆則用油布擦拭起堆成山的彈子。

     工作結束後,房子回到自己的屋裡時已是1點左右了。

    房子困得隻想睡覺。

     工作緊張,勞動時間過長,房子還可以忍受。

    她最害怕的是坐在獎品兌換處的洋一的糾纏。

    據說這個嬉皮笑臉、死纏爛打的洋一是某所大學畢業的。

    可房子卻不相信。

     搬來不過三四天,房子便後悔自己不該住到這裡來。

     她甚至打算埋完骨灰之後就一走了之不再回來。

     正月初四,房子小聲地對女老闆講: “去完寺院,我可能要去親戚家看看。

    ” 房子是在撒謊,她沒有可以去轉轉的親戚。

     房子不習慣一個人外出。

    她隻知道這所街鎮的周圍,從未到過其他的地方。

    她對社會一無所知。

     得到千葉醫院的搬遷費後,房子很想買件大衣,也想買雙好些的鞋。

    但是,她現在更想趁着有錢時,找到一個安靜些的、能夠放心工作的地方。

     房子也有着同齡的女孩的那些夢想。

    如果條件允許,她也想一邊工作一邊學學裁剪或者打字。

    但是,房子現在似乎還沒有為此展翅飛翔的力量。

     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房子心裡都在想念着義三。

    但是,她卻不能會主動尋找他。

     義三照護自己的弟弟,并和自己為弟弟守夜。

    每當想到義三的善意和愛情,房子就感到心裡暖洋洋的,淚水不由地淌了出來。

     義三的房間裡有女人在,自己為什麼就要跑呢。

    房子為自己沒有再去表示謝意感到十分的不安,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壞事情。

    盡管如此,她仍然遠離義三,不敢接近他。

     房子的自卑心理十分強烈。

    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而且什麼都不會。

    在那間破爛的小屋裡的悲慘生活使房子心胸變得狹窄了。

     到不可思議的街鎮去 在寺院裡,房子獨自一人默默地聽着長久不住的念經聲。

    她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當她聽到和尚念到母親或弟弟的俗名、戒名時,一股悲戚、孤寂之情便湧上心頭。

    她用手帕阻住向外流淌的淚水。

     房子來寺院之前,覺得一個人來安置骨灰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情。

    但是,寺院的和尚們卻覺得并沒什麼不妥。

     走出寺院,房子來到新宿車站,換乘上開往立川的中央線。

    她準備去福生這座街鎮看看。

    鄰居姐妹搬到那裡時,曾給房子畫了一張地圖。

    她現在所憑借的也正是這張地圖。

     在立川,她又買了張車票,來到青梅線的站台上。

    在等待電車的到來時,房子産生一種要出遠門的感覺。

     房子眼前是一塊大木牌。

    上面畫着“奧多摩山嶽地區”的向導圖。

     從圖上看,福生站離立川有七站。

     電車都是三節車廂。

    每趟電車上都坐着四五個美國人。

    有一個和房子年齡相仿的女孩吸引住了房子。

    這個女孩穿着件十分刺眼的西裝,梳着個叫做“布得爾”的短發。

    房子知道“布得爾”是一種狗的名字。

     在福生下車時,冬天傍晚的陽光已經失去了熱量,變得昏暗起來。

     秩父、多摩的群山披挂着銀裝,環繞在街鎮的四周。

     房子打開那張地圖,出了車站向右手走去。

    走過道口,又拐向了左旁。

    雖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清水醫院這個線索,但是房子心裡仍有些打鼓,便向過路的行人打聽了一下。

     田地的土冰得硬邦邦的,散發着寒氣。

    裡面正在建着房屋。

    伸子和加奈子借住的花匠的小房子也在這田地之中。

     伸子拉開紙門出來迎接房子時,房子立時驚叫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臉紅了。

     不過短短的十天,伸子和加奈子的變化真讓房子吃驚。

    兩個人都穿着藍色的褲子,橘黃色的毛衣。

    頸部白得發光,眉毛的形狀也改變了。

    也許是因為眉毛的形狀的改變,她們的眼睛都顯得深凹明亮。

    加奈子過長的鼻子也變得漂亮了。

    鮮紅的唇部裡露出了她那潔白的牙齒。

    手上那染成了粉紅色的指甲也顯得十分引人注目。

     那刺眼的裝束和化妝使房子不敢正眼去看她們。

     加奈子站在姐姐後面,親切地說: “喝,真是稀客。

    快上屋裡來。

    夠遠的吧,沒想到吧。

    冷吧?” 加奈子仍然是那種男孩子講話的口氣。

    她那和姐姐同樣寬寬的額頭上直垂着劉海兒,臉上一副使人過目不忘的表情,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行嗎?” 房子畏畏縮縮地走進屋裡,這才發現兩姐妹像是剛剛洗完澡。

    陳舊的榻榻米上擺着紅色的鋁制浴盆。

    盆上搭着粉紅色的毛巾。

    盆裡的水還沒有倒掉。

    朱紅色的梳妝鏡前擺着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化妝瓶子。

     房子所熟悉的隻有那條腳爐上的被子了。

     “新年好。

    去年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今天我正好休息,就想來看看你們。

    ” 房子剛說完,伸子就快人快語地說道: “過年好。

    添麻煩也是互相的嘛。

    剛才我和加奈子還說到你呢,說小房子現在多孤單啊。

    你真是什麼時候都那麼漂亮。

    看你那雙眼睛,真招人啊。

    你還是一個人住在那兒?那個善良的未來的醫生,現在怎麼樣了?” 房子臉上發紅,微微笑了笑。

     “我也從那兒搬走了。

    現在住在‘綠色大吉’的二層。

    月工資也要給我長的。

    不過,晚上要幹到很晚,而且也很亂,我想再找個地方。

    真沒意思。

    小和在的時候,要是有現在這麼多錢就好了。

    ” “我說,就這點錢,現在可算不了什麼。

    那醫院還沒建成呢。

    你不是說要在那兒工作嗎?” “在醫院,我覺得怎麼也得會些護理一類的工作。

    可我什麼也不會。

    ”。

     加奈子給房子倒了杯煮開的可可,在白面包上切了塊奶酪。

     “今晚就住在這兒吧。

    我們馬上就該去歌舞廳上班了,12點回來。

    你鑽被窩裡睡覺吧。

    我回來叫你。

    咱們聊上個通宵。

    我早晨起得晚,沒事兒。

    我給你帶些好吃的,漢堡包、三明治。

    ” 房子猶猶豫豫,不知如何作答。

    伸子也說: “要不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