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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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在這裡都想些什麼嗎?” 桃子滔滔不絕地講着,義三卻隻是在那裡不停地點頭應付。

    突然,桃子把頭靠在了義三的胸前。

     “你是什麼也不想跟我講啊。

    ” 桃子不耐煩似的說。

     從很久以前,桃子就想像現在這樣把頭靠在義三的胸前。

     桃子還期待着義三能用手撫摸一下自己的頭。

     桃子覺得這是一種義三對自己了解的象征。

    她會從中得到巨大的滿足和放心。

     可是,義三卻一動不動。

     桃子馬上變得悲傷起來。

     “喲,你們……” 突然出現的母親不由地一驚。

    桃子離開義三回過身去。

     舅母沒有責備他們,但臉上卻顯露出一種複雜的微笑。

    義三覺得自己像是吞下了苦味的東西一樣。

     花染的短外罩 收家具的走了。

    整個屋裡飄蕩着一種憂郁傷感的氣氛。

     診室裡也變得靜悄悄的。

    護士似乎在聽着收音機。

     義三也無事可做。

    他在這裡的地位頗為尴尬,既不是客人,也不是家裡的人。

     “聽說家裡準備春分之前搬家……” 義三向舅舅搭着話。

     “對。

    下雪的季節,離開這塊土地容易些。

    過了這個季節,陽氣減少了,患病的人就會從很遠的地方來看病。

    病人多了起來,到時候,就不好不管了。

    也找不到關門的機會了。

    ” “我真想早點搬走。

    這兒又冷又不方便……” 舅母一邊說着,一邊盯視着義三的黑亮的眼睛。

     “義三也看到了那所正在建的醫院,在等着我們呢。

    ” “嗯。

    ” 義三避開舅母的視線,說: “我幫您收拾行李吧。

    ” “不用了。

    你還是暗暗桃子吧。

    桃子不是邀你去滑雪嗎?” 桃子已經穿好了滑雪闆,等在那裡。

     義三走到院子裡,耳邊響起小提琴的樂曲聲。

    那聲音就像鋪開了一卷日本人所喜歡的碎白花布一般。

     “收音機裡的?” 義三擡起頭問。

     “那是我媽的唱機。

    我媽打開唱機了。

    這是巴托克的樂曲。

    ” 說着,桃子便向白雪晶瑩的道路上滑去。

     街裡很少起伏,路也很窄。

    走出街鎮,山同與山岡之間,形成了一條緩緩伸延的平緩的雪谷,就像專門設計成的滑雪坡道一樣。

     遠處看去,就像是滑雪闆載着桃子在自動急馳,感覺不出任何危險。

     義三總是尾随着桃子滑行。

     “這種幼兒園式的滑雪道太沒意思了。

    咱們要早晨起來訂個計劃,到山上去滑就好了。

    ” “我的技術可不成。

    ” “我就是想看看你出醜的樣子。

    ” 桃子回過頭,面朝着太陽,然後倒在了雪坡上,半個身子被埋在了白雪中,也許是因為看到了這松軟清新的白雪,桃子才情不自禁地倒卧在這白雪之中。

     義三還沒有走到她的身旁,桃子就已經歡快地站起身來,拍撣起頭發上沾的白雪。

     “桃子,我看你在這兒生活,可能會更幸福。

    ” “為什麼?” “在東京是不會有這種心情的。

    ” 義三說完,向遠方的群山望去。

    突然,一個雪團打在他的側臉上。

     “你這家夥。

    ” 桃子順着斜道滑走了。

    義三的滑雪闆也尾随其後追了上去。

     “幸福在哪兒都能找到的。

    來,追上我,捉住我……” “不對。

    那個N町,你不是看過了嗎?” “那種亂糟糟的街鎮,我最喜歡。

    ” 桃子大聲喊道: “你幹嘛老在我後面滑。

    我不幹。

    到我前面來。

    ” “嗯。

    可是,咱們該回去了。

    要不然,你媽會笑話咱們的。

    ” “那你就一個人回去,我還要再滑一會兒。

    ” “又使性子。

    ” “又說我使性子。

    上回去上野動物園,你就說過這話。

    ” “你不老實。

    ” “我老實,就老實。

    義三才是心不在焉(日文寫做“上の空”)呢。

    ” “上空。

    上空是什麼空。

    那天打掃家時,你不就是心不在焉嗎?” “别打岔。

    我可是認真的,你可不能心不在焉。

    你和我一塊兒玩,可心不在這兒,你在想别的事。

    你一定有事瞞着我。

    ” 兩個人滑滑停停。

    桃子一個勁兒地央求義三講講他得那場“幾乎喪命的重病”前後的事情。

    于是,義三便把他所經曆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講給了桃子。

    他告訴給桃子,房子的弟弟死了,房子願意接受桃子的好意到醫院工作,可又突然搬走了。

    他對桃子講,自己重病好後打算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很想返回這雪中的故鄉。

     義三平淡地簡短地叙述着這一切。

    可桃子望着義三的臉,卻顯得十分緊張,充滿生氣。

     “你說的全是真的?可是,那個長着漂亮眼睛的人到哪兒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

    ” “我到東京以後,替你去找。

    ” “算了吧。

    ” “不,我就要替你去找。

    ” “你想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說,我真搞不明白。

    ” “你是不想明白。

    ” 桃子突然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滑雪姿勢,向着歸途,一溜煙兒地滑走了。

     “不過,我會明白的,用不了多久。

    ” 走進街鎮,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銀色的群山已遮掩住了西側一帶。

     這天的晚飯吃得很晚。

     桃子的母親要是對某件事情過分投入的話,你就是怎麼叫,她也不中途罷手的。

     桃子的母親在某個角落發現了一個古老的藍色花瓶,準備送給東京的朋友作禮物。

    于是,便開始仔細地包裝起來。

    母親從來不穿和服,可是,她想起了自己喜歡和服的朋友。

    就這樣,吃飯的事便被她忘得一幹二淨。

     桃子一邊等着母親吃晚飯,一邊求義三去幫忙叫叫。

     “你去叫叫我媽。

    我叫,她不聽。

    ” “不過,我哥哥他們還等着我呢。

    ” “那不成,不成。

    ” 桃子拽着義三的袖子,把他帶到母親在的地方。

     “媽,義三要空着肚子回去,你快點來啊。

    ” “是嗎?這可是件大事。

    ” 母親終于放下手,不再包裝了。

     義三又失去了一次回哥哥家的機會。

     在桃子的勸說下,義三還洗了澡。

     “這回你就回不去了。

    要是出去着了涼,就要再得感冒的。

    ” 對于桃子試圖偎依在自己身邊的這種令人憐惜的情感,義三無法拒之不理。

    另外,它也使義三享受到了家鄉的閑适之情。

     不過,當他來到西側的房間,鑽進被窩時,還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在冰冷的被窩裡,義三舒展了一下身體。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那時,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即使在冬閑時節,也是忙忙碌碌的。

    那時,年長的人們都是不斷地找尋工作來做的。

    女人們轉動着紡車,老人們編着粗繩。

    義三的眼前浮現出那些因勞作而疲憊、因勞作而安心的老人們的面影。

     房子也像他們那樣在拼命地工作。

    義三真想見到房子,真想在那個已不見房子家蹤影的、醫院的庭院裡再見到她。

     義三站起身來,準備關掉從屋頂上垂落下來的電燈。

     就在這時,隔扇門打開了五寸寬。

     桃子側身走了進來。

    她穿着紅條的法蘭絨睡衣,上面套着花染的短外罩,肩上披着毛線織的披巾,猛一看,就像個小姑娘一樣。

     “我睡不着。

    平時,我睡得要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