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關燈


    睡覺前,我都是要看看書、織織毛線活的。

    可是,義三你來了以後,我什麼也幹不下去了。

    ” 桃子站着,又問: “我不能來聊聊?再呆一會兒,困了就走。

    ” “咱們不是說了好多了嗎?!” “你一點兒也沒說。

    ” “明天吧,我困了。

    ” 義三的手仍放在電燈的開關上,說。

     “你也休息吧。

    ” 義三關上燈,鑽進了被子。

    他要封住桃子的口,不讓她再說出其他的撒嬌的話。

     隔扇門緩緩地關上了。

    聽着桃子孩子般可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義三心裡一陣騷亂。

    他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幾乎咬出了牙印。

    以此來抑制自己想緊緊擁抱桃子的欲望。

     屋頂上,老鼠在東竄西跳。

     手套裡 舅母的鋼琴聲和歌聲使義三從睡夢中醒來。

    他沉醉于這美妙的聲音之中,不願馬上離開自己的睡床。

     舅母今天也許是厭煩了整理行李的工作,也許是因為天氣不好太冷而中止了整理。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舅母的歌聲停止後,義三洗完臉來到起居室。

    屋裡隻有舅父、舅母。

    舅母向義三問道: “桃子呢?” “不知道,我剛起來……” 義三沒有在意舅母的問話,順手拿起放在舅父身旁的報紙。

     “桃子今天早晨一大早就起來了。

    喝了牛奶,又吃了面包。

    後來又給山羊棚裡鋪上了幹草。

    這是怎麼了……” 舅母望了望義三,又說: “昨天,她還要和你一塊吃,等你起床呢。

    對吧。

    ” “對。

    我起晚了,她還笑我來的。

    ” 三個人開始了早餐。

     桃子的坐墊上,睡着蜷縮成一團的盧那。

     桃子不在,太寂寞了。

     義三原來打算見到桃子後向她告别,然後回車站附近的哥哥家,明天就回東京。

    可現在,他不能不和桃子說一聲就走。

     “怎麼回事兒啊。

    房間裡也沒人。

    ” 說着,舅母又走出去一趟。

    過了一會兒,舅母回來了,擔心地說: “滑雪闆不在了。

    桃子像是出去了。

    可她會去哪兒呢?” 下午1點半過了,桃子還是沒回來。

    家裡開始忙亂起來。

     先是給桃子的朋友去電話,她不在朋友家裡。

    又問義三的哥哥,也說沒來。

     舅母用審視義三目光,望着義三,說: “義三,你沒對桃子說了什麼吧?” 義三吓了一跳。

    “沒有啊。

    ” “真的?” 舅母似乎有些不相信。

     “你們說過這些沒有?譬如說咱們是表兄妹,我不想和你結婚一類的話。

    ” “沒有的事兒。

    ” 義三滿臉通紅,慌忙否認。

     “我們根本就沒有談到過這些。

    ” 舅母的眼神緩和了一些。

     “桃子沒跟你表示要你和她結婚吧?” 義三低垂下頭。

     “桃子一定是非常的難受。

    ”舅母說,“那孩子雖說是個可愛的夢想家,可她也快長成個女人了。

    她敏感極了。

    有什麼事,她都會一下感覺到的。

    ” 舅母的敏銳感覺也使義三十分驚訝。

     “桃子真是從心裡喜歡你。

    她沒有兄弟姐妹,就她孤單單的一個。

    所以,她整天想的就是你一個人。

    我也想早點兒把她交到你的手裡。

    ” “可是,我……” “你是不是讓桃子看到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啦?” 義三一言未發。

     “桃子算不上美人。

    可她心地善良,是個可愛的孩子。

    ” “是的。

    這我也清楚。

    ” 說完,義三又堅定地表示: “我去把她找回來。

    她是滑雪走的,向街上的人打聽一下,肯定有人見過她。

    ” 天上又飄灑起細雪來。

     義三穿着滑雪闆,心裡覺得桃子似乎馬上就會從後門走出來吓唬自己。

     他穿上滑雪服,從衣袋裡掏出藍色的毛線手套。

    他的手指剛往裡一塞,就碰到了紙一樣的東西。

    于是,他用力一甩。

     一張疊成細長條的信紙掉了出來。

     義三: 我去東京了。

    我要是告訴大家,爸爸、媽媽一定不會讓我去的。

    所以,我就悄悄走了。

    我知道讓你們擔心很不好,可我想做件好事。

    具體是什麼好事,我先不說。

     等你回東京時,我大概已經又回到了這裡。

    零錢我身上帶着一些。

    到了東京,我或者住在麻布那家旅館,或者借宿你那間空宿舍(我很想在那兒住)。

    不管住在哪兒,我都會規規矩矩的,不要擔心……請你好好和我爸爸、媽媽(特别是我媽媽)講講,省得我回去他們罵我,讓我為難。

     我是你的朋友。

    我願意今後永遠做你的朋友。

    你千萬别做出讨厭我的樣子,啊。

     桃子 義三驚訝不已。

    他切身地感受到了桃子的悲哀。

     舅母陰沉着臉站在義三的身後。

    義三不能不讓她看。

    可是,他對舅母怎麼解釋才好呢。

     可以肯定,桃子之所以決定去東京就是為了去尋找房子。

    她認為這是她能為義三做出的最大的好事情……這大概正是桃子這種富于幻想、處于思春期中的女孩的冒險行動。

     “真讓人搞不清楚。

    這‘做好事情’是指什麼?” 舅母望着義三,眼睛裡露出懷疑的神色。

     “總而言之,我也馬上去東京,去看看桃子。

    ”義三隻能這樣講了。

     “就這麼辦吧。

    見到桃子,要跟她說,她挺可愛啊。

    ” 想到桃子惹人喜愛的樣子,義三鼻子有些發酸。

     舅父從裡面走了出來。

    義三沒敢看他,便向外面雪地滑去。

     “綠色大吉” 房子鄰居的房屋被拆了。

    這間很難稱做房屋的小房從推倒到清除完畢,也沒用半天的時間,盡管還是冬天天短的時候。

     伸子三姐妹搬家後的第二天早晨,來了兩三個工人,一通敲打,到了中午,那間小屋就成了千葉醫院工地的爐中之火了。

    因為是臨時的簡陋居所,所以也沒有像樣子的地基。

    所剩下的隻有一堆垃圾。

     房子心裡感到極度的不安。

     她稍微看了一眼外面燃燒的火堆,便蜷縮着身子坐在屋裡的角落,一動不動。

     搬遷費她已經領了。

    所以,她覺得自己的小屋子成為了工程的障礙。

    這使她坐卧不安,心裡七上八下。

    現在,鄰居的房子也被拆了,隻剩下這一間小屋。

    孤零零的小屋顯得格外凄慘,異常髒污。

     和男病後到死去,房子有一個星期沒去“綠色大吉”上班。

    年末的28日,她又來到這裡。

     “綠色大吉”入口的門上貼着招募人員的廣告:招募售彈子、服務人員兩人,年齡25歲以内,女性,待遇從優。

     看到廣告,房子心裡一驚:“我該不是被開除了吧?!” 可是,店裡仍然是熱鬧非凡、買賣興隆。

    房子剛一露面,便不得不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聽到那熟悉的、彈子蹦出的金屬聲,房子心裡更加煩亂了。

     她對女老闆講述了弟弟死去,自己成了孤身一人的經過。

    女老闆望着房子,道: “原來是這樣?太可憐了……你瘦了一些。

    那這樣吧,你就住在這兒,晚上也請你幫忙。

    嗯——給你五千日元。

    另外,還管你飯。

    怎麼樣?條件夠好的了吧。

    你就住二樓的房間。

    ” 正趕上年末新年的旺季,看來房子也是很幸運的。

     于是,房子趕緊就把行李搬了過來。

    其他的,她也不顧了。

    她隻想住在有人的地方。

     彈子房的女老闆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