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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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塊兒去歌舞廳吧。

    到那兒看看去。

    我們還不熟呢,也就是跟着人家學呗。

    不過,那個歌舞廳還是蠻不錯的。

    走,一塊兒到街上走走。

    這兒很有特色的,在日本很少見的。

    加奈子說我們這兒算是逃離了日本啦。

    要是在東京的N町,是絕對想象不到的。

    不過,也挺好的。

    我們在這兒誰也不認識,習慣也不相同,就像飄浮在自由上空一樣的。

    真痛快。

    房子,你也可以到這兒來,隻要你願意……” 伸子和加奈子就要出門了,可身上卻穿着與褲子相配的駝色女式短外套。

    原來她們的裙服都放在了歌舞廳裡。

     兩姐妹身上穿的毛衣、褲子、短外套都是成套的。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她們兩姐妹現在的生活感情。

    她們還位于新的生活的入口。

    不過,房子對此卻不甚了解。

     出于好奇,房子跟着兩姐妹向街上走去。

     “福生新町,welcome”,福生時入口的拱形牌子上寫着英文的标語。

    寒冷的北風敲打着标語牌,發出冷寂的聲響。

     街鎮的右側有兩三家旅遊紀念品店,店裡擺着刺繡着龍、櫻花的緞子睡衣,仿造的項鍊等一類物品。

    街鎮的左側是一排木建築,像一排盒子似的。

    這些木建築的酒店有的刷成了黃顔色,有的漆成了藍顔色,有的被塗成了土紅色。

    酒店和酒店之間有一塊空地。

    酒店後面是一望無際的田地,田地的對面是漸漸堕入黑暗之中的陡峭的山脈。

     在田間小路上,年輕的女人騎着自行車疾馳而去。

    時而有高級轎車從伸子她們後面開過,順着坡路向上駛去。

     坡上可以看到紅色的塔。

    塔上是櫻花造型的霓虹燈。

    那兒就是伸子、加奈子跳舞的地方,櫻桃舞廳。

    房子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來跳舞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來的都是軍官。

    ” “沒出現過惡心的事兒吧。

    ” “沒有。

    ‘櫻桃’的品位還是蠻高的。

    聽說也有的地方挺不地道的。

    可我們就是陪人家跳舞。

    9點以後,由東京來的舞蹈演員在台上表演。

    他們演些特技,還有脫衣舞什麼的……” 伸子剛講完,加奈子又補充道: “我們隻是拿傭金,過不了什麼好生活。

    不過,也能對付着過。

    怎麼樣,房子,來福生幹吧。

    ” 長相相似的人 “櫻桃”的門面也十分排場,入口處建了一個寬大的上下車的高台,像大飯店似的。

     門廳正面是衣帽間。

    衣帽間裡垂挂着玫瑰色的天鵝絨窗簾,收拾得幹幹淨淨。

    看來現在還沒有到正式營業的時間。

     從大廳橫穿過去,房子她們向舞女的化妝間走去。

    大廳的牆壁上有許多燃燒着的壁爐,許多侍者在大廳裡忙碌着。

    他們有的擦着地闆,有的在往桌上擺着花,顯得生氣勃勃。

     置身在如此氣氛之中,房子顯得十分生怯。

     “就像到了外國似的。

    ” “對啊。

    這兒和N町那種亂糟糟的勁兒大不一樣吧。

    這兒就是一座外國的小小孤島。

    ” “我回去了。

    回去在你們家裡等你們。

    ” “再呆會兒,到我們的房間去看看。

    ” 加奈子抓着房子的手腕,說: “還有時間呢。

    你要是想回去,我送你一程。

    ” “要是平時,我們都是從後面的工作人員進出口進出的。

    今天我們就為了陪你……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朋友們陪我們來參觀的。

    ” 在寫着“女士房間”的房間前,她們碰見一個侍者。

    加奈子向他打了個招呼。

     那個侍者突然直視着房子。

    房子擡起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心裡頓時湧起波浪。

     這個侍者俊美的面容簡直和義三一模一樣。

     房子無法避開這個青年的大膽而粗野的視線。

    她也用灼人的眼神望着對方。

     侍者用頗有些油滑的腔調問道: “這孩子是新來的?” “不是。

    她是我們的朋友。

    ”伸子答道。

     “噢。

    ”侍者鼻子哼了一聲,把手指的骨節按得發出響聲,轉身向對面走去。

     房子緊緊地攥着加奈子的手腕,像個孩子似的說:“我要回去。

    ” “嗯?你怎麼啦,突然地……行,那咱們就從那兒出去。

    不過,你可得在我們那兒住啊。

    ” 從單門的舞女進出口來到外面,房子才發現歌舞廳建在這座街鎮的最高處。

    腳下漆黑的田地裡吹來猛烈的寒風。

    從燈光閃爍的街鎮駛來的汽車似乎愈來愈多了。

    奢華的夜晚剛剛拉開大幕。

     走到一半,加奈子向房子囑咐道: “電燈的開關是上邊那個。

    腳爐裡,已經填好了煤球啦,你再加些炭。

    完了,你就先睡吧。

    ” 房子心不在焉地聽着加奈子的話,甚至忘卻了自己是在和加奈子一起走路。

     回到加奈子她們的房間,坐在腳爐的旁邊,房子仍然在為見到一個與義三長相相似的人而激動不已。

    她為自己的這種内心騷動感到悲哀,感到驚訝。

     房子覺得自己不能離開那座流淌着髒污的河水、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房屋、顯得擁擠不堪的城鎮,不能離開那座義三生活居住的城鎮,不能離開還可能與義三重逢的那座街鎮。

    想到這些,房子覺得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思念之情攪得她心緒不甯。

     伸子她們11點多鐘回到了家裡。

    她們比離開家門時顯得更加美麗、妖豔、妩媚。

     她們為房子帶來了夾在圓面包裡的牛排,還有酸甜的飲料。

     伸子一口一口地吸着外國香煙,向房子問道: “房子,打算來嗎?這兒又新建了一所歌舞廳,要召五十名舞女呢。

    到那兒去也成。

    ” 房子微笑着,沒有說話。

     “剛才,那個死盯盯地看着小房子的侍者,在回家的路上,還讓我把你介紹給他呢。

    他說,你的眼睛真誘人……其實,他也挺誘人的。

    是個美男子吧。

    舞女當中,有好幾個人都被他勾住了。

    ” 房子臉上不由得浮起紅暈。

     伸子鋪好了床,讓房子睡在中間。

    躺在床上,她們又繼續聊了起來,從還不熟悉的歌舞廳的情況,舞客的情況一直談到她們舞女的交往,還有這座城市。

     第二天将近中午,兩姐妹把房子送到了街鎮上。

     這一帶新近建起了一些平房。

    這些小平房的屋檐下,曬挂着十分豔麗的女裝,很是引人注目。

    白日的酒店門窗緊閉着,散落在街路的兩旁,頗有些外國小城的味道。

     房子站在福生的車站裡,心想,回到N町後,一定要買件成品大衣。

     “還來啊,多保重。

    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們。

    我們能過得下去。

    可别客氣啊。

    ” 加奈子說。

     坐了很久時間的電車,才到了N站。

    下了車,來到這座聲音嘈雜、擁擠不堪的街鎮,房子覺得連風都很溫暖,心裡安穩了許多。

     走進“綠色大吉”,女老闆的兒子從獎品交換處走了過來,追問道: “你到哪兒去啦?” “我去掃墓來的。

    後來,又到朋友家坐了坐。

    天晚了,就住到人家家裡了。

    ” “女孩子随便住在外面,多讓人擔心。

    而且,店裡也很忙的。

    ” “對不起。

    ” 房子剛要去二樓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洋一便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看看你是不是在撒謊。

    ” 洋一抓住房子的下颚,讓房子仰起臉來。

     房子撥開他的手,從樓梯跑了上去。

     她脫掉裙子換上褲子,在毛衣上披了一塊毛線的圍巾,下樓坐在彈子銷售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