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岩下一劍了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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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殷月蟬又問施姑娘與宇文傑家訂親經過。

     姑娘雙靥一紅,說道:“娘!說出來,你不要見笑,我們是打擂招親,那曉得傑弟弟這人,太愣。

    事後竟不知道向我爹媽,當面求婚,兩老也沒向他道破,延擱到今,還是前天,我們父女尋到武昌紙坊,那柳婆婆始悉此情,乃向我爹爹補了一份聘禮,不然,我隻恐還是宇文家裡一個黑媳婦哩。

    ” 殷月蟬面現一陣苦笑,說道:“可憐,傑哥兒無父無母的,誰替他做主呀,孩子,真委屈你了。

    ” 宇文傑當将要去武陵山,雪報親仇一事,向姨娘說了。

     于是,又引起她一陣傷感,說道:“孩子,此次武陵複仇,我理應親往,奈大師不在,我不能擅離啊!” 宇文傑說道:“娘請放心,僅我和玉姐姐兩人前去,盡夠了,候功成之日,我再來請娘回家。

    ” 宇文傑與施鳴玉,在九宮山住了一晚,于次日清晨,辭别了殷月蟬等,離開大悲閣,聯騎上道,迳向那川鄂邊境的武陵山而去。

     湘人素重迷信,其習俗,由來已久。

     據傳說:是由于民衆思想,受了排教盛行三湘的影響,諸如迎神賽會,扶乩占蔔,焚符驅鬼,求仙降福等等,均所崇尚,不一而足。

     至于家人有病,多不要醫藥療治,恒求之于法師祛邪,所謂法師也者,乃一般民衆,面對排教徒的一種尊稱。

     至背後,則多以“辰州佬”呼之。

     辰州佬如對某人懷有嫌隙,能暗中行法,令某人或其親屬身罹奇病,俗謂之“放辰”。

     人們如遇上了放辰,那就必須以重金禮聘法師,行法治病,不然,病人即有性命之虞,發狂而死。

     法師醫病,其法有二,不需藥物,僅于行法時,焚符-一道,暗将此人疾病,移置于适逢其會的其他外人身上,則此人立即病愈。

     另有一法,收效較緩,隻令病者,依其教中規律,齋戒七日之後,始可痊愈,其驗如神,絲毫不爽。

     久而久之,不由得你不信。

     一般病人心理,求治心切,多請法師采行第一方法,以期早愈。

     湘北大庸範家莊,莊主範少卿的兒子,家保,年僅七歲,于七月半,家中祭罷祖先,宴請一般親友之後,突罹奇病,身發高燒,範少卿夫婦,當時慌了手腳,弄得所有客人,也不歡而散。

     小孩燒了幾天,病勢轉劇,時發呓語,隔壁的範大爹,乃少卿的族兄,為人沉穩,頗有見識,這天一清早,即過來探望侄兒的病況,說道:“少卿!家保這孩子,莫非遇上了‘放辰’啦?” 範少卿不信此說,聞言猶自一怔,半晌,才說道:“家保平日,連大門也不出,怎會遇上這事?” 站在一旁的範夫人李氏,卻被範大爹,這一語提醒,遂急聲說道:“少卿,不管有沒這事,你快将舅爺請來,為孩子看看,再講。

    ” 範夫人口中的舅爺,乃她娘家的遠房哥哥李道成,亦即系排教第十二代祖師,李自然的嫡孫,為馳名三湘的排教執法大法師。

     他一聽說外甥有病,随即趕來範家莊一看,說道:“妹夫!妹夫!孩子的确系遇上放辰了,所幸,此人的手法拙劣,還不甚為害,你可速将家保,移至前院日光下面,待我行法驅邪。

    ” 當下李道成,披頭散發,捧着一盞淨水,手仗長劍,口中念念有詞,在院中踏罡步鬥,圍繞病人三匝之後,焚起一道符。

     又一聲斷喝,猛向空際,噴出一口淨水,擁着那團符-濃煙,如飛镞離弦一般,直向東南方射去。

     這時,伫立院中的範家衆人,即一眼瞥見那口法水噴向之處,遠遠現出一騎紅色胭脂駿馬,風馳電掣向這裡絕塵而至,于臨近範家左前方十餘丈外之處,即與院中噴出的法水,碰個正着。

     一眨眼,連馬上那人的形貌,還沒看清,隻見她一個倒栽蔥,撞下馬來,跌地不起,坐下紅馬,向前跄出數丈後,又回轉身去,守在那人身旁不走。

     四下鄉人見狀,齊聲大嘩,趕來當地一看,原來這墜馬跌地的,卻是個肩插長劍,一身勁服,年約二十左右的貌美姑娘,全又不禁一驚。

     觀衆裡面,當然不乏好人,即七腳八手,将姑娘扶至附近樹蔭下躺着,又忙着灌飲姜湯施救。

     這時,人群中即有人說道:“這姑娘,敢情是中暑受了熱?” 另有一人,說道:“什麼中暑,這是遇上了‘放辰’嘛。

    ” 先一人說道:“莫瞎說,我們這裡,有誰放辰?” 後一人說道:“你不知道麼?今天範大戶家裡舅爺,一清早就來為他外甥,治病驅邪,這事,不是他幹的,還有誰來?” 衆人正議論紛紛,竊竊私語間,倏聽自遠處,又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之聲,不由揚首循聲瞄去。

     即見東南角上,塵頭大起,馳來兩騎高頭大馬,馬上坐的,全是一身疾服,肩插長劍的玄裝少年。

     快如行雲流水,打從衆人身前,飛掠而過,前進不遠,其中一黑騎少年,忽扭回馬頭,轉身又向衆人圍立之處行來。

     一路黃塵,被馬蹄掀起多高,飄揚空中,掩人眼鼻難耐。

     那玄裝少年,來至臨近,飄身落馬,雙手将衆人一分,即面現驚容,向樹下躺着的女子,急聲呼道:“石姑娘,你怎麼了?” 衆人見狀,料定來人,必是這位姑娘的同伴,遂将她适才經此,突然落馬的情形,據實相告。

     這時,另騎紅馬,也扭頭回轉,那少年亦下馬步入人群,問道:“傑弟弟!莫非你認識她?” 這人,既如此一身打扮,今又被喚作傑弟弟的,當然就是那黑騎少年宇文傑了,他一見問,即扭首應道:“鳴哥哥,這位,就是我昨天才和你所說,約同一路前往武陵山的,那個石中玉姑娘嘛。

    ” 那女扮男裝的施鳴玉姑娘,卻又襲用了弟弟施鳴珂的名字,為的是行路方便,是以,宇文傑當衆對之,亦改口作如是稱呼。

     當下施鳴玉向前一看,見石中玉姑娘,躺在地下,面容慘白,閉目不語,呼之不應,忙和她額上一摸,觸手冰冷。

     又蹲身下去,将她左右“寸關尺”一拿,見六脈平和,并無病象。

     她雙眉一皺,立起身來,扭着沖着宇文傑,說道:“奇怪?她并沒病嘛……敢莫是中了邪?” 觀衆中即有一人說道:“這位少爺,說的不錯,她,的确是中了邪。

    ” 宇文傑對這類不經之談,真是聞所未聞,隻怔得他,瞪着那雙大眸子,沖着施鳴玉默然無語。

     半晌,才說道:“中邪了,這怎麼辦?” 施鳴玉展顔一笑,說道:“你把手上那血玉戒指,脫下來,含在她口中看看。

    ”她随又虛騎在石中玉臍下,展開雙掌,向她丹田上一拊,循着胸前任督兩大經脈,用推血過宮的手法,各推拿了兩遍。

     此法一行,果真奏效,隻見她已悠悠醒轉,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躺在地上,睜眼外盼,見四周圍的盡是人,不但在她心目中,時時不忘的那個商太,已站立身側。

     且另有一貌美少年,正騎壓在她胸前,遍體撫摸,當此衆目睽睽之下,頓感雙靥一熱,不勝嬌羞。

     急忙雙臂貼地一點,霍然坐起,若不是施鳴玉挪身後挫,閃避的快,兩下面對面,險些碰個正着。

     宇文傑忙蹲身下去,說道:“石姑娘,你怎搞的,遇着什麼了?” 姑娘又不禁雙靥一紅,覺着口内含着有件東西,連忙吐出,托在掌中一看,即知是何人之物。

     随手向宇文傑手中一遞,又向那立在身旁的施鳴玉,橫波掃了一眼,然後,才輕聲一歎,說道:“商相公,談不得,今天真是碰着鬼了,好端端的,一馬來此,忽然眼前一黑,就撞下馬來,人事不知。

    ” 她一語至此,頓了一頓,又說道:“商相公,謝謝你,若不是你及時趕到,隻怕我……已暴死郊野,還沒人收屍哩。

    ” 她說至傷心處,不禁雙眼一紅,掩面而泣。

     宇文傑溫語勸道:“石姑娘,好了,好了,不用傷心,适才替你推拿的這位施大哥,可真要謝謝他才是!” 她聞言,果然面蘊羞意的,仰首沖着施鳴玉,點頭緻謝。

     宇文傑說道:“鳴哥哥,看石姑娘這個樣子,今天我們是走不成了,向那兒借個地方,休息一晚如何?” 施鳴玉尚未作答,忽見衆人兩旁一分,由圈外步進一位,文士打扮,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當着宇文傑等,拱手說道:“想各位定是遠路經此,這姑娘既感身體不适,那就不必勉強啟程,在下範少卿,即住在這對過,如不見棄,敢請過舍間暫住一宵,讓這位姑娘,稍事休息,俟明晨再行動身怎樣?” 那範少卿因救子心切,适才由法師李道成,行法治病,不期竟殃及行人,而這位被“放辰”的,竟又是個年輕姑娘,當下頓感十分内疚。

     他于送走李道成之後,也上前圍觀,及至聽得宇文傑那麼一說,是以,即出面作此邀請,以釋心頭歉意。

     宇文傑見來人如此慷慨,遂連聲稱謝,說道:“在下商太,和這兩位同伴,确系長途經此,既承厚意,說不得,要打擾府上一宵了。

    ” 那範少卿立即揚聲說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商兄又何必落此客套,反顯得俗氣了。

    ” 他雙方順勢向前一讓,又說道:“三位請随在下同來。

    ” 那石中玉姑娘,這時,确感有點四肢無力,軟綿綿的,不想動彈,她坐在地上,不禁又向施鳴玉瞟了一眼。

     那個聰明透頂的施鳴玉,一見會意,遂雙臂一伸,俯身說道:“石姑娘,你身體不适,不要使力,讓我來攙扶你走吧!” 她也不再扭捏,雙手趁勢款在施鳴玉的臂上,糾身立起,然後,由他扶着,款步前移,随在範少卿身後,來至範家。

     宇文傑牽着三人的坐騎,就範家院中樹下拴好後,即步進廳堂,重新與範少卿見禮叙話。

     這時,已是日影偏西,申酉初交的時光。

     主人于款待這三位遠客之後,又騰出大廳左首的前後兩房,請宇文傑,施鳴玉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