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仇千裡走單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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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這時,已圍上了好幾個夥計,齊聲說道:“你這厮,我們侍候你吃喝了,賴帳,還要打人,今天不給錢,你就莫想走。

    ”說着,一個個卷袖掄拳,向那黑漢撲去。

     那黑漢見狀,大喝一聲,一點手,就打倒了兩人。

     一擡足,又踢倒了一個,接着,一陣“噼噼啪啪”,連桌面也踢飛了,散了一地的碗碟。

     四周酒客,都已停止杯箸,擡頭觀看,隻見那黑漢橫身當場,叉腰一站,喝道:“不怕死的再來,不然,大爺可要走了。

    ” 前面的帳房先生,聽得後面一陣大亂,知有酒客鬧事,忙趕至當場叱退夥計,正待上前向那黑漢問個緣由。

     不料那黑漢,反怒目相向,大聲喝道:“小子,你配管爺的事。

    ” 手一揚,向那帳房先生,又是一記耳光打去。

     那帳房先生一上場,就無故挨了這一記耳光,隻打得怒火直冒,當即向四下夥計一呼,道:“上!将這橫小子拿下,捆送縣裡去。

    ” 衆夥計一聽,由廚房拿出些通條、火鉗等,權當武器,紛紛撲上。

     四周酒客,也紛紛立起,作壁上觀。

     那黑大漢,見衆夥計,持械擁進,哪把他們放在心上。

     當下大喝一聲,使了一個“夜戰八方”式,雙拳一掄一揮,又橫裡掃出兩腳,已打倒幾人。

     正紛亂間,倏見場中黑影一閃,原坐在窗前飲酒之一的那個玄裝少年,已欺進黑大漢肩前,就急如奔電般,暗地向他脅下拂了一掌,說道:“你這人好威風哇!現在可該休息一下吧?” 說畢,仍返身歸座。

     不知怎的,那黑大漢經這玄裝少年在身旁對他說了兩句話之後,即時怒目全收,面容一變,站立當地哈哈大笑。

     座中酒客,四下夥計,都不由地一怔,暗忖:“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早先挨打的那個夥計,在一旁罵道:“媽的,你沖着老子笑也不行,吃了東西非得給錢。

    ” 衆人紛紛詫異竊竊私語,那黑大漢站立當地,還兀自笑個不休。

     隻見他笑得面冒青筋,額汗如雨,四肢抖顫,涕淚交流。

     這才引起衆人老大的一驚,那玄裝少年不過僅說了兩句話,怎使這厮笑個不休,認為其中定有“蹊跷”,是以,都不禁将驚異的眼光向那窗前靜坐的玄裝少年望去。

     如此,又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隻見那黑漢已笑得神情疲憊,力不能支。

     這時,窗前座中,另一白衣少年,乃說道:“傑弟弟,算了,替他解開穴道,讓那厮走吧!” 那玄裝少年聽說,又閃身來至黑漢面前,笑聲說道:“吃了東西,不肯給錢,還要打人,你這家夥多壞,不給點苦頭嘗嘗,你真不知世間上,還有好人,給錢不?要是給錢,我就放你走。

    ” 那黑大漢雖然身體受制笑個不停,但這幾句話,卻聽得逼真,隻見他臉上已充滿了懇乞的神情,恨無法言語而已。

     那玄裝少年,忽向黑漢脅下,摸了一把,這黑漢馬上停止笑聲,身形一軟,即屈腰蜷腿跌坐塵埃。

     半晌,才爬起身來,向窗前兩人各掃了一眼,即由懷中掏出了二十兩銀子朝桌上一扔,滿面羞澀,抱頭而竄。

     四下又掀起一陣笑聲。

     帳房先生收罷桌上銀兩,又來至窗前,向這兩位少年拱手稱謝,這兩位少年,也就一笑而罷,起身徑去。

     沿綠圓湖畔途中,就聽得有人說道:“今天太倉五虎之一的黑虎李霸,怎搞的,遇着狠人吃鼈了,不然,還肯恁太平地走嗎?” 兩人離開綠圓,仰看天色,剛過晌午,姑娘說道:“早得很,我們到城内‘瓊花觀’去逛逛吧!那是隋炀帝開鑿運河,到揚州觀賞瓊花的地方,也是本地名勝之一哩。

    ” 渡河進城,來到瓊花觀前,将馬匹就觀前一株大樹下拴好,姑娘掏出了一把散碎銀子,給一個在觀前叫賣水果的小販,囑其看管馬匹。

     這廟還真不小,建築的金璧輝煌,氣勢巍峨,兩人步進山門,迎面供的真武帝君,兩旁是龜蝦二将。

     穿過耳門,在真武帝君背後供的什麼菩薩,卻不認識。

     回頭向外一看,當面是天井,天井中有一巨型鐵鼎,鐵鼎裡香煙缭繞迷人眼目,天井兩旁皆是客廳。

     跨過天井,步上大殿,殿中供的是三清教主,有不少道士,正屈膝神前誦經做課,另有許多善男信女,也羅拜在蒲團,敬神上香。

     兩人在大殿中看了一陣,正待舉步轉身,即瞥見有個長髯飄胸年約五旬的道士,上前稽首問訊。

     宇文傑當下對這道士瞟了一眼,見他滿面紅潤,目蘊精光,兩旁太陽穴,高高凸起,語音蒼勁,步履矯捷。

     顯然是個武功頗高,内外兼修的人,他雖看了一眼,也未在意。

     施鳴玉當即笑道:“道爺,我們是來随喜的,不敢勞你招呼!” 那道士又稽首說道:“如此,就請兩位少施主,客廳奉茶。

    ”道士邊說邊将兩手一攤,作迎客之狀。

     他兩人見道士多禮,殷情難卻,同時,也想休息一會,遂相率步進客廳,廳内即有一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向前奉茶。

     那中年道士也一旁相陪。

     這客廳内,四壁懸的盡是名人字畫,台上陳的多是古玩奇珍,布置得十分雅緻,睹物悅目。

     宇文傑說道:“請問道爺法号,怎樣稱呼!” 那道士稽首說道:“貧道俗家姓韓,道号妙通,不敢動問兩位施主貴姓。

    ” 兩人隻得将姓氏說了。

     道士說道:“聽口音,施施主想是本地人了,不知這位宇文施主的仙鄉何處?” 宇文傑說道:“我是武昌人!” “哦!這就是了。

    ” 道士應着,也沒說什麼。

     喝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兩人已不想再坐,施鳴玉掏出五兩的銀票一張,起身遞給那道士,說道:“韓道爺,這個奉給貴廟,作點香資,我們想再向廟中各處看看就走,請你不要招呼,好了!” 那道士接過銀票,又連連稽首道謝。

     兩人離開客廳,步上大殿,自旁邊耳門轉入,這大殿後面,也有一天井,天井中,有兩棵高出殿緣的大梧桐樹。

     迎面又是一座大殿,殿前是八扇格栅風門,但均已關閉,再擡頭一看,這大殿檐下,卻懸着一方金字黑底匾額,上有“祖師殿”三個鬥大楷書。

     這祖師殿前,隻甯靜得萬籁無聲,落葉可聞。

     兩人跨過天井,步上台階。

     就風門格栅,向内仔細一瞧,見殿中當面供的祖師牌位。

    因外明内暗,光線極不調合,無法看清牌位上的字迹。

     又回轉身來,走下墀階,向右折道圓門,内中是個小小天井,天井上沿是一偏殿,這偏殿款式,較祖師殿相仿而略小,殿前閉着的風門隻有四扇,檐下懸的是方“問心堂”金字黑底匾額。

     來到風門前從格栅隙中向裡一望,當中供的也是牌位,兩旁卻是一排兩尺高的木榻。

     榻上格成四尺見方,約有人高,一間間的木櫥,每個櫥中有一道士,都閉目屏息盤膝靜坐,看他們似在修為一種玄門内功。

     看畢,退下墀階,站在圓門口,四下略一打量,見祖師殿左首,也有一圓門,兩人穿過殿前天井,進入左首圓門,門内有條很長的通道,兩旁是道士們的寝室,這通道盡頭卻有一小門。

     兩人剛一步上通道,就聽得由那小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而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像有很多人正動手拼鬥似的,不覺暗驚,忙打開那小門向外一看,原來是個很大的校場,四周全是走廊。

     場中有許多道士,一對對的,正比劍試招,較技練武,另有兩個道士,一在從中指點,一在袖手旁觀。

     宇文傑年輕好動,見獵心喜,睹狀立即由門前閃身一躍,站立場邊走廊檐下,凝神觀看。

     那施鳴玉也隻得随身向前,并肩而立。

     宇文傑看這場上,共有八對道士,十六柄長劍交手,一律練的是猿公劍法,這十六人中,招式有快有慢,有好有壞,想是各人的武功程度差異,進境不同之故,在太陽底下,也映起一片金光,眩人眼目。

     兩人看着,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内中有兩人,與宇文傑距離較近,不料他稚心未退,一時高興,忘了較技場中莫論人非的武林大忌,遂一手指着其中一個年齡較輕的道士,笑聲說道:“那個小道爺,你這一招‘仙猿獻果’使錯了,出手太低,變得有點像越女劍法中的那招‘分花拂柳’了。

    ” 那個小道士聽了,也沒理會他,仍舊與另一道士對手,一招一式的鬥着。

     這時,卻有一年約三旬,生得清臉橫肉一部虬髯手提長劍的道士,突由人群中躍出,來至走廊檐前。

     戟指着宇文傑,怒聲喝道:“小狗,誰叫你來胡說八道。

    ” “嘿,我說句話,有什麼打緊。

    ”宇文傑也怒目相向,喝道:“你這個老道,怎的開口罵人?” 那虬髯道士,又高聲喝罵,道:“小狗,給我滾,不然,道爺還要揍你哩。

    ” 施鳴玉知道傑弟弟的手重,怕他傷人惹禍,連忙上前将宇文傑一攔,對那虬髯道士,說道:“你是個出家人,不應該開口罵人,這廟是四方随喜之地,怎能信口叫施主們滾,這成甚話,廟裡主持是誰,把你們當家的請來評評理看。

    ” 虬髯道士更怒不可遏的,喝道:“你們兩個,都給我滾。

    ”同時,将手中長劍,向空中挽了個劍花,聲色俱厲咄咄逼人。

     宇文傑這時可動了真火,斜身向前,伸左臂将玉姊姊當胸一攔,高聲說道:“你罵人,我就掌你的嘴。

    ” 同時,右掌一揚,隻聽得“叭”的一聲清響,那道士左頰即挨了一記耳光,半邊臉皮立時紅腫,鼻腔口唇直冒鮮血。

     顯見得一口牙齒,已被擊落了幾顆。

     那道士隻痛的哇哇亂叫,左手捂着臉皮,右手長劍,一招“蟒蛇出洞”,平伸急進,直向宇文傑當胸刺來。

     宇文傑身形向右略閃,喝聲“撒手”,左臂向前一探,一下就将那柄長劍,奪過手來,往地下一扔。

     右臂一揚,呼的一掌,向那虬髯道士,當胸劈去,隻聽得那道士,一聲悶哼,雙手撫着前胸,如像斷了線的風筝般,連步向後直挫。

     一下撞着一個正在場中鬥劍的道士身上。

     衆人突不及防,被這虬髯道士一撞,因沖勢已動,無法遏止,竟一陣叭叭哒哒的一連帶倒了四五人,還險些都受了對方劍下的誤傷。

     那虬髯道士被衆人這麼一擋,才刹住退勢,忽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坐地不起。

     場中衆道士見狀,不禁大晔、頓時停止演練,齊向施鳴玉、宇文傑兩人立身處,揮劍直上,圍将攏來。

     人群中,又閃出一個紅臉微須的中年道士,躍身向前,怒聲喝道:“你兩個來此無故傷人是何道理,你說,你說!” 宇文傑右掌當胸一拍,高聲說道:“傷人的是我,什麼兩人,兩人嘛,難道你沒有看見嗎?” 他指着倒地不起的虬髯道士向那紅臉道士,說道:“他一再破口罵人,你說還不該挨打嗎?” 這時,已有兩個小道士,來到場中,扶起那個受傷的虬髯道士,扶進走廊,又弄來幾張短凳一拼,讓他躺着。

     那紅臉道土又沉聲喝道:“娃娃,我看你是存心來此生事,今日若不還我一個公道。

    ” 他邊說邊用左手,向身後左右的衆道士一指,又說道:“你看,今天就别想走出此廟門。

    ” “噫!看這架式,你們是準備朋打群毆嗎?”宇文傑邊說,邊脫下身上的玄色狐裘,向玉姊姊懷中一丢,身形一閃,即挺立場中,一手指着紅臉道士,說道:“要打,你們就一起上吧?” 紅臉道士為人比較持重,因見這個玄裝少年,才一招,就擊傷了本廟的一個高手,早已心存忌憚。

     還想從言語上,擋他一擋,拖延時間,隻等正在坐關入定的師父、師叔出來之後,再收拾他不遲。

     及至這少年閃身出場,指着他這一叫陣,人的臉,樹的皮,當着那許多後進子弟的面,恁厚的臉皮,怎麼也沒法再挂得住。

     逼到此地,說不得,也隻好出手了。

     他當時,隻氣得那張紅臉紅得泛紫色如豬肝,一聲斷喝:“上!” 倏将手中長劍對衆一揮。

     頓時,場中利劍,即集中目标,由左右前後,齊向宇文傑迎頭劈至,銀光閃閃,劍聲霍霍,似欲将之剁成肉醬而後已。

     站在走廊間的施鳴玉剛接着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