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劍光崇政殿,燭影昭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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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厲聲喝問。

    那女子花容慘白,掩面哭了起來。

    皇太極一把抓住她胸口,舉手欲打,那女子雙膝一曲,跪倒在地。

    皇太極放開了她,俯身到床底下去看。

    袁承志大奇,心想:“瞧這模樣,定是皇後娘娘乘皇帝去瞧比武之時,和情人在此幽會,想不到護國真人突然演出這麼一出好戲,皇帝提前回來,以緻瞧出了破綻。

    難道皇後娘娘也偷人,未免太不成話了吧?她情人若是尚在房中,這回可逃不走了。

    ”便在此時,皇太極身後的櫥門突然打開,櫥中躍出一人,刀光閃耀,一柄短刀向皇太極後心插去。

    那女子“啊”的一聲驚呼,燭光晃動了幾下,便即熄滅。

    過了好一會,燭火重又點燃,隻見皇太極俯身倒在地下,更不動彈,背心上鮮血染紅了黃袍。

    袁承志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看那人時,正是昨天見過的睿親王多爾衮。

    那女子撲入他懷裡。

    多爾衮摟住了,低聲安慰。

    袁承志眼見到這驚心動魄的情景,心中怦怦亂跳,尋思:“想不到這多爾衮膽大包天,竟敢弑了哥哥。

    事情馬上便要鬧大,快些脫身為妙。

    ”當即躍出牆外,回到客店。

    青青見他神色驚疑不定,安慰他道:“想是鞑子皇帝福命大,刺他不到,也就算了。

    ” 袁承志搖頭道:“鞑子皇帝死了,不是我殺的。

    ”衆人料想鞑子皇帝被刺,京城必定大亂,次日一早,便即離盛京南下。

    不一日,進山海關到了北京,才聽說滿清皇帝皇太極在八月庚午夜裡“無疾而終”,滿清立了皇太極的小兒子福臨做皇帝。

    小皇帝年方六歲,由睿親王多爾衮輔政。

    袁承志道:“這多爾衮也當真厲害,他親手殺了皇帝,居然一點沒事,不知是怎生隐瞞的。

    ”洪勝海道:“睿親王向來極得皇太極的寵信,手掌兵權,滿清的王公親貴個個都怕他。

    他說皇太極無疾而終,誰也不敢多口。

    ”袁承志道:“怎麼他自己又不做皇帝?”洪勝海道:“這個就不知道了。

    或許他怕人不服,殺害皇太極的事反而暴露了出來。

    福臨那小孩子是莊妃生的,相公那晚所見的貴妃,定然就是莊妃了。

    ”袁承志此番遠赴遼東,為的是行刺滿清巨酋皇太極,以報父仇,結果親眼見到皇太極斃命,雖非自己所殺,此人終究是死了,可是内心卻殊無歡愉之意,不再思忖:“他為甚麼将我交給祖叔叔?以他知人之明,自然料得到祖叔叔定會私自将我釋放。

    他是不是要收服祖叔叔之心,好為他死心塌地的打仗辦事?”又想:“祖叔叔投降鞑子,自然是漢奸了。

    隻因他救了我性命,我便沖口而出的叫他叔叔,那豈不是隻念小惠,不顧大義?到底該是不該?”想到皇太極臨死的情狀,當時似乎忍不住便想沖進房去救他性命,要是多爾衮下手稍緩,自己是否會出手相救,此時回思,兀自難說。

    再想到玉真子武功之強,滿洲武士之勇,多爾衮手段的狠辣,範文程等人的深謀遠慮,隻覺世事多艱,來日大難,心中一片片空蕩蕩地,竟無着落處。

     袁承志取出銀兩,命洪勝海在禁城附近的正條子胡同買了一所大宅第,此次來京要結交王公巨卿、文武官員,以作闖軍内應,須得排場豪闊。

     這日青青在宅中指揮童仆,粉刷布置。

    袁承志獨自在城内大街閑逛。

    走到一處,見有數十名戶部庫丁手執兵刃,戒備森嚴。

    聽途人說,是南方解來漕銀入庫。

    他想這是崇祯皇帝的根本,得仔細看看,當下站得遠遠的,察看附近的形勢,突見兩條黑影從庫房屋頂上躍起,身法甚是迅速,一轉眼間,已在東方隐沒。

    袁承志大奇,心想光天化日之下,難道竟有大盜劫庫,倒要見識一下是何等的英雄好漢,腳下加勁,奔到東北角上,人影已然不見,但這邊隻有一條道路,于是提氣向前疾追,這一提氣,真是疾逾奔馬,追不多時,果見兩人在向前急奔。

    他放輕腳步,防那兩人發覺,但勢頭絲毫不緩,片刻間相距已近。

    但見那兩人身穿紅衣,頭上伸出兩條小辮子,看背後模樣,竟是十五六歲的童子。

    兩人肩頭各負一個包裹,從身形腳步瞧來,包裹份量着實不輕,想來便是庫銀了,小小年紀,負了重物居然還能如此奔躍迅捷,實是難得。

    奔不多時,兩個紅衣童子已到城邊。

    袁承志心想:“不知他們如何出城?”哪知二童竟不停步,直沖而出。

     守在城門口的軍士眼前一花,兩團火樣的東西已從身旁擦過,正自驚詫,突然一個灰影又是一晃出城,比那兩團紅雲更加迅速,等到望見是兩個穿紅、一個穿灰之人的背影時,三人早已去得遠了。

    袁承志尾随雙童,兩名童子始終沒有發覺。

    出城後奔行七八裡路,眼前盡是田野。

    兩童來到一座大宅之前,從身邊取出帶鈎繩索,抛将上去,抓住牆頭,攀援而上,跳了進去。

    袁承志走近,見那宅第周圍一匝黑色圍牆,牆高兩丈,居然沒一道門戶。

    圍牆塗得黑漆漆的,甚是陰森可怖,這已十分奇怪,而屋子竟沒門戶,更是天下少有的怪事。

    他好奇心起,縱身躍入,裡面地基離牆卻有兩丈三尺高,如不是身負絕頂武功,多半會出于不意,摔跌一交。

    裡面又有一道圍牆,全是白色,仍是無門。

    他這時一不做二不休,躍上牆頭。

    這堵牆比外面圍牆已高了三尺,但因地基低陷三尺,在外面卻看不出來。

    他躍進白牆,發覺地基又低三尺,前面一重圍牆全作藍色,牆垣更比白牆高了三尺。

    躍進一重又是一重,第四重是黃牆,第五重是紅牆,那時牆高已達三丈三尺,他輕功再高,也已不能躍上牆頭,當下施展“壁虎遊牆功”,手足并用,提氣直上。

    尋思:“難道出入此屋,都是要用繩索攀援?必定另有密門。

    ”左手攀上牆頭,一提勁,翻身而起,坐上牆頭,隻見裡面是五開間三進瓦屋,靜悄悄的似乎阒無一人。

     他高聲叫道:“晚輩冒昧,擅進寶莊。

    賢主人可能賜見麼?”說話一停,隻聽五道高牆上撞回來的回聲先後交織,組成一片煩雜之聲,屋中始終沒有回答。

     他等了片刻,又叫一遍,突然第三進中撲出十餘條巨犬,張牙舞爪,高聲狂吠,模樣甚是兇惡。

    他本見兩個童子武藝高強,心想屋主人必是英俠一流,頗想結識,這時見屋裡放出猛犬,知道主人厭惡外客,不便自讨沒趣,于是躍出牆外,回到居所。

    進屋時,隻見青青正在雇匠購物,整花木,修門窗,換地闆,刷牆壁,忙得不可開交。

    袁承志暗喜,心想青弟助我甚多,當日衢江江上那股殺人不眨眼的兇狠氣質,不到一年,竟然逐漸改變。

    晚飯後,他把剛才所遇說了。

    大家啧啧稱奇,都猜不透怪屋中所居是何等樣人。

    次日清晨,衆人聚在花廳裡吃早飯。

    庭中積雪盈寸,原來昨晚竟下了半夜大雪。

    院子裡兩樹梅花含苞吐豔,清香浮動,在雪中開得越加精神。

     一名家丁匆匆進來,對青青道:“小姐,外面有人送禮來。

    ”另一名家丁捧進禮物,原來是一個宋瓷花瓶,一座沈石田繪的小屏風。

    袁承志道:“這兩件禮物倒也雅緻,誰送的呀?”禮物中卻無名帖。

    青青封了一兩銀子,命家丁拿出去打賞,問清楚是誰家送的禮,過了一會,家丁回來禀道:“送禮的人已走了,追他不着。

    ”衆人都笑那送禮人冒失,白受了他的禮,卻不見他情。

    洪勝海道:“袁相公名滿天下,這次來京,江湖上多有傳聞,總是慕名的朋友向你表示敬意的。

    ”衆人都道必是如此。

    中午時分,有人挑了整席精雅的酒肴來,乃是北京著名的全聚興菜館做的名菜。

    一問廚師,說是有人付了銀子讓送來的。

    衆人起了疑心,把酒肴讓貓狗試吃,并無異狀。

    下午又陸續有人送東西來,或是桌椅,或是花木,都是宅第中合用之物。

    青青隻說得一句:“這裡須得挂一盞大燈才是。

    ”過不了一個時辰,就有人送來一盞精緻華貴的大宮燈。

    再過片刻,又有人送來綢緞絲絨、鞋帽衣巾,連青青用的胭脂花粉,也都是特選上等的送來。

    鐵羅漢一把抓住那送衣服的人,喝道:“你怎知這裡有個頭陀?連我穿的袈裟也送來了?”那衣店夥計給他一抓,吓了一跳,說道:“不知道啊!今兒一早,有人到小店裡來,多出銀子吩咐趕做的。

    ”這時人人奇怪不已,紛紛猜測。

    青青故意道:“這送禮的人要是真知我心思,給我弄一串珍珠來就好啦。

    ”隔了片刻,隻見一個仆人走出廳去。

    青青向洪勝海道:“快瞧他到哪裡去?”不多時那仆人又回來侍候。

    洪勝海卻隔了一個時辰才回。

    他剛跨進門,珠寶店裡已送了兩串珠子來。

     青青接了珠子,直向内室,袁承志和洪勝海都跟了進去。

    洪勝海道:“那仆人走到門外,對一個乞丐說了幾句話,就回進來。

    我就跟着那乞丐。

    見他走過了一條街,就有衙門的一個公差迎上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那乞丐又回到我們門前。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