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滓的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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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占據了東三省以後的在上海一帶的表示,報章上叫作“國難聲中”。

    在這“國難聲中”,恰如用棍子攪了一下停滞多年的池塘,各種古的沉滓,新的沉滓,就都翻着筋鬥漂上來,在水面上轉一個身,來趁勢顯示自己的存在了。

     自信現在可以說能打仗的,是要操練久不想起的洋槍了,但也有現在也不想說去打仗的,那就照歐洲大戰時候的德意志帝國的例,來“頭腦動員”,以盡“國民一份子”的義務。

    有的去查《唐書》,說日本古名“倭奴”;〔2〕有的去翻字典,說倭是矮小之意;有的記得了文天祥,嶽飛,林則徐,〔3〕——但自然,更積極的是新的文藝界。

     先說一點另外的事罷,這叫作“和平聲中”。

    在這樣的聲中,是“胡展堂先生”到了上海,據說還告誡青年,教他們要養“力”勿使“氣”。

    〔4〕靈藥就有了。

    第二天在報上便見廣告道:“胡漢民先生說,對日外交,應确定一堅強之原則,并勸勉青年須養力,毋洩氣,養力就是強身,洩氣就是悲觀,要強身、袪悲觀,須先心花怒放,大笑一次。

    ”但這樣的寶貝是什幺呢?是美國的一張舊影片,将探險滑稽化以博小市民一笑的《兩親家遊非洲》。

     至于真的“國難聲中的興奮劑”呢,那是“愛國歌舞表演”〔5〕,自己說,“是民族性的活躍,是歌舞界的精髓,促進同胞的努力,達到最後的勝利”的。

    倘有知道這立奏奇功的大明星是誰幺?曰:王人美,薛玲仙,黎莉莉。

     然而終于“上海文藝界大團結”了。

    《草野》〔6〕(六卷七号)上記着盛況道:“上海文藝界同人,平時很少聯絡,在嚴重時期,除各個參加其他團體的工作外,複由謝六逸〔7〕,朱應鵬,徐蔚南三人發起,……集會讨論。

    在十月六日下午三點鐘,已陸續到了東亞食堂,……略進茶點,即開始讨論,頗多發揮,……最後定名為上海文藝界救國會〔8〕”雲。

     “發揮”我們還無從知道,僅據眼前的方法看起來,是先看《兩親家遊非洲》以養力,又看“愛國的歌舞表演”以興奮,更看《日本小品文選》〔9〕和《藝術三家言》〔10〕并且略進茶點而發揮。

    那幺,中國就得救了。

     不成。

    這恐怕不必文學青年,就是文學小囡囡,也未必會相信。

    沒有法子,隻得再加上兩個另外的好消息,就是目前的愛國文藝家所主宰的《申報》所發表出來的——十月五日的《自由談》裡葉華女士雲:“無辦法之國民,如何有有辦法之政府。

    國聯絕望矣。

    ……際茲一發千鈞,全國國民宜各立所志,各盡所能,各抒所見,餘也不才,謹以戰犬問題商諸國人。

    ……各犬中,要以德國警犬最稱職,餘極主張吾國可選擇是犬作戰……” 同月二十五日也是《自由談》裡“蘇民自漢口寄”雲:“日者寓書滬友王子仲良,間及餘之病狀,而以不能投身義勇軍為憾。

    王子……竟以靈藥一裹見寄,雲為培生制藥公司所出益金草,功能治肺痨咳血,可一試之。

    ……餘立行試服,則咳果止,兼旬而後,體氣漸複,因念……一旦國家有事,吾必身列戎行,一展平生之壯志,滅此朝食,行有日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