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時代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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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就都沒有什幺聲音了!至于富有反抗性,蘊有力量的民族,因為叫苦沒用,他便覺悟起來,由哀音而變為怒吼。

    怒吼的文學一出現,反抗就快到了;他們已經很憤怒,所以與革命爆發時代接近的文學每每帶有憤怒之音;他要反抗,他要複仇。

    蘇俄革命将起時,即有些這類的文學。

    但也有例外,如波蘭,雖然早有複仇的文學(5),然而他的恢複,是靠着歐洲大戰的。

     (二)到了大革命的時代,文學沒有了,沒有聲音了,因為大家受革命潮流的鼓蕩,大家由呼喊而轉入行動,大家忙着革命,沒有閑空談文學了。

    還有一層,是那時民生凋敝,一心尋面包吃尚且來不及,那裡有心思談文學呢?守舊的人因為受革命潮流的打擊,氣得發昏,也不能再唱所謂他們底文學了。

    有人說:“文學是窮苦的時候做的”,其實未必,窮苦的時候必定沒有文學作品的,我在北京時,一窮,就到處借錢,不寫一個字,到薪俸發放時,才坐下來做文章。

    忙的時候也必定沒有文學作品,挑擔的人必要把擔子放下,才能做文章;拉車的人也必要把車子放下,才能做文章。

    大革命時代忙得很,同時又窮得很,這一部分人和那一部分人鬥争,非先行變換現代社會底狀态不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做文章; 所以大革命時代的文學便隻好暫歸沉寂了。

     (三)等到大革命成功後,社會底狀态緩和了,大家底生活有餘裕了,這時候就又産生文學。

    這時候底文學有二:一種文學是贊揚革命,稱頌革命,——讴歌革命,因為進步的文學家想到社會改變,社會向前走,對于舊社會的破壞和新社會的建設,都覺得有意義,一方面對于舊制度的崩壞很高興,一方面對于新的建設來讴歌。

    另有一種文學是吊舊社會的滅亡——挽歌——也是革命後會有的文學。

    有些的人以為這是“反革命的文學”,我想,倒也無須加以這幺大的罪名。

     革命雖然進行,但社會上舊人物還很多,決不能一時變成新人物,他們的腦中滿藏着舊思想舊東西;環境漸變,影響到他們自身的一切,于是回想舊時的舒服,便對于舊社會眷念不已,戀戀不舍,因而講出很古的話,陳舊的話,形成這樣的文學。

    這種文學都是悲哀的調子,表示他心裡不舒服,一方面看見新的建設勝利了,一方面看見舊的制度滅亡了,所以唱起挽歌來。

    但是懷舊,唱挽歌,就表示已經革命了,如果沒有革命,舊人物正得勢,是不會唱挽歌的。

     不過中國沒有這兩種文學——對舊制度挽歌,對新制度讴歌;因為中國革命還沒有成功,正是青黃不接,忙于革命的時候。

    不過舊文學仍然很多,報紙上的文章,幾乎全是舊式。

    我想,這足見中國革命對于社會沒有多大的改變,對于守舊的人沒有多大的影響,所以舊人仍能超然物外。

    廣東報紙所講的文學,都是舊的,新的很少,也可以證明廣東社會沒有受革命影響;沒有對新的讴歌,也沒有對舊的挽歌,廣東仍然是十年前底廣東。

    不但如此,并且也沒有叫苦,沒有鳴不平;止看見工會參加遊行,但這是政府允許的,不是因壓迫而反抗的,也不過是奉旨革命。

    中國社會沒有改變,所以沒有懷舊的哀詞,也沒有嶄新的進行曲,隻在蘇俄卻已産生了這兩種文學。

    他們的舊文學家逃亡外國,所作的文學,多是吊亡挽舊的哀詞;新文學則正在努力向前走,偉大的作品雖然還沒有,但是新作品已不少,他們已經離開怒吼時期而過渡到讴歌的時期了。

    贊美建設是革命進行以後的影響,再往後去的情形怎樣,現在不得而知,但推想起來,大約是平民文學罷,因為平民的世界,是革命的結果。

     現在中國自然沒有平民文學,世界上也還沒有平民文學,所有的文學,歌呀,詩呀,大抵是給上等人看的;他們吃飽了,睡在躺椅上,捧着看。

    一個才子出門遇見一個佳人,兩個人很要好,有一個不才子從中搗亂,生出差遲來,但終于團圓了。

    這樣地看看,多幺舒服。

    或者講上等人怎樣有趣和快樂,下等人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