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關燈
欽定四庫全書 泊庵集卷四 明 梁潛 撰 記 蕭氏南薰書院記 泰和東南三十裡有溪曰桃源溪之中有石崇曠而夷如砥曰石台蕭氏居溪上盛且數百年矣自國朝初安常處士諸昆弟席先世之資而喜與名士遊士往來桃源者益衆時東園劉先生子彥以博學笃行館授焉其兄尚書公之老而歸也亦時時過之東園公為名其齋曰南薰書院尚書公大書以揭其額于時桃源石台之間蓋煜然有光耀焉自是教于書院者相繼必賢士其子弟嘗受業者曰德颢德嘉德貫德資今皆傑然偉出而東園去而仕於時以沒已二十餘年矣安常之沒亦既十餘年而子弟之益衆講學之益盛談道德而誦詩書者未有過於今之時也此闾裡之美事而豈獨蕭氏之盛哉永樂壬辰春邑士陳公培為之教公培尚書公外孫也於是德颢兄弟念先志之勤笃思東園公之惠顧欲不墜其緒因公培屬予記其剏立之始夫自三代之際黨庠術序家塾之教遍天下而俊造之士升于王宮國都者必自其鄉故居于家而亷恥之道立仕于時而仁義之政修後世鄉闾之教廢存者獨州郡之學耳至於白鹿鵝湖嶽麓諸書院雖當時大賢自相講學然斯道之振起尤有賴焉今南薰之建蕭氏特以教其一家子弟耳而有古人黨塾之遺意又況夫尚書公昆弟風聲氣烈之未泯者猶能使人興起而德颢兄弟嘗親炙而聞其議論宜其拳拳有不能忘者顧予言之陋曷足以永前哲之澤於久遠哉苟他日有自此而達於郡邑上於大學赫然有名於四方則書院不為徒設矣書以鑱于石俾來者勉焉 水竹軒記 人之平居優遊邱壑日與故人子弟相歡莫逆漫不自知其為樂也及其去江湖之遠索然無聊或縻於仕宦羁愁其心然後懷去鄉之感動疇昔之念雖夢寐有不能已者豈非相忘於玩熟相惜於暌違之際者人情所不能無者哉予未仕時今左春坊谕德楊君士奇方假館於城南彭氏水竹軒中彭氏子弟最季者季肅也方抱書日事句讀而谕德君朝夕坐軒中見江山之秀媚慨然有遠覽四方之意予時亦數過軒中與谕德君笑語倦而後去顧豈知愛賞好樂於此軒而不能忘哉及予二人并仕於朝者十有六年日夜思往時傲谑不可得也念之刻骨谕德君至寫詩纨素以寄季肅兄弟予亦屬筆聯賦詞累累不覺其情之至也然後知人情相忘於玩熟相惜於暌違有不可掩者蓋如此季肅今已長大喜文詞尤酷憶谕德君嘗置此詩於其軒挾策呻吟之餘辄琅然誦不已此其意亦可念已於軒之外見鷗鹭之飛翥帆樯之去留煙霞洲渚之晦明變化益使人不能舍去而季肅之大父與其諸父昔嘗徘徊于此者今皆不可作矣顧谕德君未暇歸而予又将别此而去也因書之以記其軒 益齋記 邑庠生蕭暹之恭遜信慎而好學能文辭治其居之南向曰益齋暹之進而遊於鄉校退而學於其齋也於是求予文記焉予告之曰君子之求有益莫如學學之道所以緻其知也天地萬物之性人倫之道堯舜三代之訓周公孔子子思孟子之教皆精妙微奧所以阖辟萬化推而施於治皆道德之發揮述於文辭皆仁義之麗澤着之於身而動作弛張之際古人之善道懿行皆德焉其為益如此舍之而不求求之而不志於學無益也其或學之矣而以其躁忽簡傲之心矜氣而騁欲眩亂而狂斐猶為不學也聖人蓋嘗慮之矣着其受益招損之說於書着其消長吉兇之占於易告之以益者三友與損者之三友矣則又告之以益者三樂與損者之三樂焉庶乎其盡之矣而又着其象於宥坐之器使觀者不待言而深谕使夫怠而不能學者皆知以自警其憂人痛物之志蓋拳拳焉如此學者何可忽焉而易之耶暹之予姻家子也鋭然進于學而未止其為益有未可測者吾固憂其怠而止也故為之言其於損益之際而深緻其意焉者庶幾乎暹之不失於彼而得之於此也 遊龍神寺記 梅岡在吾邑之東四十裡澗谿陵阜環而相屬皆近而可遊者也其西撫澄江其東平巒漫坡其外躍然而上出蒼然而深秀朝暮觀焉而不見可厭者芗城山也其南三峯隐然獨出乎天之外其勢若欲飛去者曰匡山世傳仙人王子瑤所嘗遊處望之皆可愛也而遠方或不能以遊獨西南有所謂龍神寺者寺不詳所起然其地幽而曠抱之以層峯延之以茂麓橫之以清澗無賈居農屋之鄰而水有菰蒲林有楩槠蒙茸?翳而長松古栢涵雲氣而引風聲雖盛夏絶炎暑之薰蒸而密軒靓宇無塵呼俗競之及也故得以肆情放意覽遠山於無際送歸鳥之瞑飛而聽夫松栢萬竅之怒号亦無不可樂也蓋去梅岡僅二裡雖甚美而近然每從梅岡而望之不能如芗城匡山之見也望之而可見者遠則吾不能以遊望之而不見幸其近吾得而遊焉遊而得其勝則遠而不及遊者可惜也望之而不及遊焉而後得則不及望又不及遊者可勝惜耶東坡嘗遇佳山水恨無僧寺今予於此得梅岡之勝又得龍神以遊可謂兩得之矣而猶以為有可惜者如此人情何有極耶同予遊者王君退庵偕其弟樵雪其甥錢君稽稼及其孫子二人二君皆高年喜談文賦詩而其甥及孫皆績學能文其遠到不可測也寺之僧曰定成曰慧濟曰海潮皆名家子亦好文而善谑既暮相與賦詩而歸予不能賦因為之記 永思堂記 桂陽宋任貴先生佐教於高安題其所居堂曰永思之堂以書屬予記且曰予幼孤知自力於學忝科目方從事於都院尋以罪谪雲南方去時予有老母恸不忍别旁徨道傍觀者皆泣下既十年而老母殁於是予抱痛無涯矣念平昔孤苦所遭又梗途如此幸其時脫去颠危低徊一官祿足以自給然鬓發已皓然矣壯而不能揚譽青雲之上以償夙志老又戀祿自羁不得暢情於桑梓以歌吟呼嘯舒其憤懑之氣則宜乎吾之思無已也此予之所以名其堂也於乎予讀其書哀其志而悲其窮之甚也然吾聞古之士學而行之也必光榮於一時埀譽於後世而不可必得也則持其身笃信而不惑雖貧窮患難不易所守且以為分定也孔顔樂之終身不改以此爾夫惟窮達不入其心故以之修其身則榮且吉以事其父兄則孝且弟以之教於人則信而從任貴既安於所遇矣則雖窮且老其志得也其志得則其身雖窮且賤無傷也書其說以志其堂使讀者不徒哀其志悲其窮而又知任貴有以不遺其親非今之士能及也 慎密齋記 廣東佥憲李公某由内翰出居風紀其發詞吐氣恒小心寅畏蓋有得於易大傳君子慎密之義遂以名其齋且命潛敭其說記之潛不敏然知公之存心得戒慎之道矣夫節之為卦上坎下兌兌為口舌之象也節之初九雖剛正而尚未至於甘節之吉則未可有行者故為不出戶庭之象家之有戶庭猶身之有口舌故大傳發其義以為君臣幾事之失皆言語以為階而以慎密為戒嗟夫言者榮辱之招也出其言善則千裡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裡之外違之慎密之戒所系於君臣者豈小哉中庸以顯微之昭着不可掩也故教人以慎獨後世至周子以匪仁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也邪動辱也故示人以慎動獨者其迹未形動者其幾已發而所以緻慎密於言行者蓋舉在其中矣公之名齋也其意深哉雖然未也彼動而靜靜而動物也不出戶庭非畫焉自止者也慎而密非默然自緘者也動之理嘗根乎靜則慎密不出又所以為昭着呈露鼓舞渙發之本體也欤是非潛心體道者不足語此昔劉器之得溫公不妄語之說退自?括力行十年而後成今佥憲得大易慎密之說自幼學壯行以至於今有成立殆未止十年矣然其存心益密持已益嚴防意益至吾知其不至至誠動物之地不止焉遂書之以為慎密齋記 存心堂記 安成王仲良氏扁其所居之堂曰存心其府伴讀友過予道之請記焉且曰仲良好學質厚不外飾不以榮利易其所守其志蓋在于古人而未止也嗟夫吾嘗讀書於操舍之語未嘗不深緻意焉夫人以一心之微接無窮之變是非交於前而得失亂於内不有以養之未見其能存之也李延平先生以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豈非能養之以靜而後能制之於動欤夫士之處乎山林者其評論是非善惡若監之照衡之稱雖毫發得失不爽此非養之以靜者不能及出而任天下之事往往與平時所言者略不相似非惟不相似又倒置之焉抑獨何也豈所謂靜之力不緻其極則為事物所勝而不足以勝夫動邪夫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而下凡學聖賢之道可以當大任而決大事知之明行之力者由其中必有主也則何可以不存其心哉仲良有志乎此而山林深靜無外誘以汨其中求之於聖賢之言而且以之名其堂是可謂笃志者矣靜虛而動直其惟仲良能之哉仲良其勉之 楮巢軒記 丁亥之秋七月既望客有徜徉禁城渡秦淮橋而過王先生之軒者俯而入圜而視之駭且異焉曰何為其然也計其縱橫僅盈尋尺而外無亷隅内無堂戺上無梁棁旁無楹礎不?不矩谺然而中虛又代塗以楮中朗而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