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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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類,明洪武至崇祯,泊庵集 欽定四庫全書 泊庵集卷三 明 梁潛 撰 記 竹所記 梅岡南塘之上渡石橋并淺堤回纡而後入者王君伯亮之所居也地不盈畝屋數椽而竹數千竿過其外者徒聞雞犬之鳴吠童稚之語笑機杼之聲啞啞然而居人煙火在其中者不見也桑樞蓬戶俯而後入仰而視之則長梢直節上拂乎雲漢而煙霞雨霧紛披挺拔冥迷蔽虧之狀頃刻而變萬殊而或清風徐來卻鄰父之侬談止童子之餘誦拂衣宴坐而聽之則四壁之外如絲簧金石之互發而澗聲鶴唳與夫樵者之歌牧人之謡若呼而應響而答者君蓋樂之而自号之曰竹所君簡易抗直不妄交於世其人非負清情雅況者亦不至其門予嘗過君君葛巾黎杖練袍無緼而油然自得因與予觀竹入其室予笑而問之曰君室中何所有也君笑而答曰山珍海錯之奇熊蹯豹胎之美吾無有焉至於釣登巨鱗瓢貯芥荠酒湓盎而午熟雞啄黍而秋肥則吾有也因取酒酌之醉而後論其先世豪奢盛美之事而今未嘗見矣蓋竹之東舊為寅賓樓樓之下為濯纓之亭其外為驷馬之門其北數十步即梅岡梅岡之下為萬丈樓宋丞相信國文公為其五世祖約齋先生書履恒謙益四德在焉當其盛時連甍疊檻花木之富賓客遨遊之樂殆無虛日及其廢也一旦丘墟蔓草禾黍生之過者莫不慨然歎息於乎盛衰之來亦誰能拒之而人情不能無忻戚也君及見其家盛時今老矣乃泰然安於窮約如此豈非貧富不易其志者哉夫竹不以寒暑改其節君不以窮達易其志則宜乎君之愛夫竹之至也至其居之安樂之深浮遊汚濁之表而外累不足以介乎其中則君之獨得又有在於竹之外也君不以言於人人亦少知之者因書以為竹所記 清風樓記 都城之浩穰天下之會也萬夫之塗百貨之所通行者肩相摩勢不得回還而文鼎之所居尤甚因築樓高出闤闠以周覽乎四方以脫煩?於紛埃之表中書舍人王君孟端予友也為寫竹數千竿於樓之四壁君於竹甚自惜獨於斯樓寫之如此其多也蓋其意酣氣适振筆迅掃如驅龍蛇而出乎風雲雨霧之中挺然而直節放锵然而爽籁發使登之者觀其勁正拔出之操如見夫壯夫烈士之形容如長林大谷而幽仙羽人卒然而相遭使人神情變易思欲與之處而百慮皆化何其美也於是君與文鼎飲酒其中酒酣顧四壁若清風飒然而至者因以名其樓明年君以扈從來北京為求予文記之曰清風樓者予所寫竹在焉予嘗要君寫而未之得也聞而異之曰夫何為得此於君也哉君亦冁然而笑之因為之言曰夫人不汨於富貴貧賤則舉天下之故有不足嬰其情者浩乎其自得超乎其莫與之偕如昔之務光魯連嚴子陵陶元亮者其清風固油然於六合之間而無窮也而今不可見矣君獨振其高韻以見於所寫之竹蓋亦寄意於此矣及其於文鼎也又以其情好之所锺意氣之相合而不自覺其傾寫之至焉人固莫能測也世必有會其意於忘言之表者哉而非予之所能盡知也君為人氣岸高邁若不可俯仰一世文鼎與君交厚靜直退然工於寫山水善書而能賦而混其迹於市區膠轕之鄉於乎彼其汲汲於得失之際憂愁思慮日交乎其内則雖離世以獨立絶俗以自高亦徒見其迹耳夫何足道哉 芙蓉山房記 憶昔放舟青原白鹭之間望文江數十裡外郁然而秀出者芙蓉峰也雲霞開阖羣山環而向之而莫與為匹者世傳其下多丹砂空青琥珀之類又雲其山即幽獄故又名天獄雲於此逮系鬼物其為缪妄甚矣然好怪者尤喜傳其事郡志所紀亦以為實然不知其無是理也於乎有山如芙蓉而不能遨遊升降於其中以攬取其清勝乃信其誕妄缪悠之說如此其亦可笑也夫廬陵數百年來忠節文獻之盛天下莫不仰慕希冀以為山川神靈實生此魁傑之才皆想望覽見其勝有未暇者則以為恨獨胡氏居此峰之下累世矣今有初又因以名其所居之山房蓋不以其積玩之熟而忽其可美不以其饫見之狎而厭其可愛其亦喜之至樂之深所謂缪妄不稽之說者自不足以奪其恒好之情而他人之仰慕希冀有未暇者有初得而專之也不亦快也哉有初系出公霸之後忠簡剛簡之餘烈殆與此山俱高不泯山之巅老子之宮巋然而立好奇之士常至其上以周覽其四旁其必有指胡氏之居問其先烈而慨然動夫高山仰止之歎者乎有初之子【某】來京師因翰林庶吉士胡?求予為記遂為之書?有初之從子也 世節堂記 吉水曾希升之來京師也從其舅氏翰林編修周君孟簡過予因慨然流涕而言曰遭家之不幸凡三世皆以夭殁曰明輝予曾大父居中予大父而仲持予先君也三世娶皆周氏周氏裡盛族曾祖母西園先生方大之子寡居時年二十八祖母元東宮說書志遠先生之子方大子也寡居時年二十七予之母則子敬之子又志遠從子也寡居時年才二十二三母皆以節自守獨予曾祖母之殁久矣幸二母康強無恙方将以其事聞于有司以幹旌别之典而非二母志則有所不敢又恐其終遂泯然無以表見於世則不孝之罪大矣因以名其堂而求記於先生斯二母志也謹介于舅氏以請予聞其言而悲之夫三代盛時内教之修自閨門鄉黨達之邦國以風化天下故不獨公卿大夫之家雖庶人女婦亦皆能躬蹈禮節以之而自防此其教使然非其質之能然也三代而下内教不行闾巷之女婦無所取式苟有足稱者非其教使然其質之能然也由於教雖中人可使為賢由其質雖賢不能保其無過然則後世女婦之行有足稱者豈不尤難也哉曾氏之母同出於一門無間於三世蓋又曠世所未嘗見者至欲泯晦不願以聞於時此雖士之明禮義審於輕重内外之分者尤難之也方女教無聞之後而有如三母之行是宜為之書不獨以着三母将以警勸千世也希升為人循實其遠祖三聘三鳳當宋季世皆有卓行三鳳當時目為僞學在呂祖謙三十一人中者也志遠為東宮說書時其母命之還即日辭去不顧當時之賢者皆高之兩家先世風節凜然如此三母之行固有所薰漸而然哉因并書之俾以記其堂 勤有堂記 世之愛其子者嘗有無窮之計而尤自以為得者金珠象犀貨寶之積居室輿馬之富使其子終身不至於窮乏然不知金珠象犀之寶相遷徙貿易於世者無已也多藏厚積鮮有不至於敗者六經百籍聖賢之訓天地萬化之理備焉探之極其深而人不以為過索之窮其源而人不以為侈充積之極盛而人不以為泰顧所見之下者甯以此易彼及徐而計其後也卒為世笑之亦何其不思之甚耶平昌吳仁濟取韓文公所以訓其子者名其堂其意拳拳焉望於後之人者甚至既而其子紹生舉於鄉登進士第以選為翰林庶吉士所以慰其親之心有在矣明年仁濟來視其子于京師留數月将還平昌求予文記其堂其意又欲以勉夫後之人也仁濟遺其子者如此而其子卒由是以顯嗟夫彼屑屑於金珠象犀輿馬居室之遺者果能使其子守之而不見奪於人者乎不獨不能使其子守之雖其身欲守之以老不可必也然則以其身之不可守者遺其子倘來倏忽不知其不足恃可謂天下愚人也哉仁濟之識量其過於此遠甚遂為之書 竹軒記 進士顔大和為令廣東之四會縣凡六七年不他調因即公宇之後為軒而種竹焉少暇辄退坐于軒中蓋潇然不知炎風瘴雨之為煩毒也其高雅勁正超然獨立之操若與此竹相賞於遐僻之邦而其凜然虛心寡欲之氣騷人逸士所自負而高者将皆兼取而并有之其為可喜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