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回 談異獸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飛身行絕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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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東山口,這甫山口外便是繞赴雲南的山道,雖不似東山口那條路來得險峻,因為灘轉甚多,極易迷路,連日防守嚴密,那女子竟能單身聞進寨來,定非弱者。

    林小姐更姓改名還是前兩晚的事,除我家同虎兒外并無人知,何以她會曉得,指名叫陣?其中必有原故。

    我因你連日勞乏,天亮後便須到五指山去觀察怪物,原想不驚動你随林小姐去看個仔細,你既醒來,我二人一同去吧。

    ”餘獨連答“遵命”,因是和衣假寐,隻稍微将衣整理結束了一下,就盆中涼水喝了兩口,擦了擦臉,便随周齊同至外面。

    早有回報的山民說:“大司已與來的女娃在坡那邊捕木坪交開了手。

    ”周齊聞報就在前面,自恃腰腳尚健,便不用備就的山輿,徑自扶了鸠杖,同餘獨往前走去。

     這時晨曦已從崖坡樹林中斜穿過來,碧空千裡,越顯山高,石地上濕潤潤的,石縫和土地上的花草飽含曉露,又沐朝陽,越發顯得鮮肥可愛,搖曳生姿。

    餘獨自到此山,連日忙于救林勞累,昨晚小得安息,睡眠不足,清晨起來,被迎面和風一吹,又涵泳了一片山林野趣,頓覺天機活潑,神志一清,盡自一路觀賞,陪着周齊朝前走去。

    兩地相隔不過半裡,哪消片刻,早到了楠木坪,聽四外寂靜無聲,也沒聽見呐喊,上了高坡,才聽見兵刃相接發出铮铮之聲,往下一看,四面坡上,觀戰的山民何止上千!坪中林璇和一個穿黑衣的女子,一個用劍一個用刀,正鬥在一起,刀光劍影舞成一片白光,在坪中滾來浪去,殺了個難解難分。

    看陣的山民懼怕大司受傷,一個個瞪圓了雙眼,連大氣也不敢出。

    餘獨見那黑衣女子使得一派好越女劍法,林璇的刀有時夾雜着幾手六合劍,雖然看不出是什麼家數,卻是兔起鹘落,縱跳如飛,變化神妙,與那黑衣女子恰好打了個平手,各不相下,看到驚險之處,連餘獨都替她二人捏一把汗。

    周齊恐二虎相争必有一傷,再加來人指名要林璇出見,必有來曆,隻是二人都打得正在緊要關頭,林璇向來不喜人相助,無法與她二人解圍。

    正在焦急,忽聽餘獨“嗳”了一聲,将腳在山坡一頓,一個“神鷹掠兔”飛身入場,高喚:“二位小姐且慢動手,餘獨來也!”說罷,業已縱到場中,林璇與那黑衣女子也都雙雙罷戰,上前與餘獨說話。

     原來那黑衣女子,正是黔靈山下酒肆主人大俠毛惜羽的女兒毛筠玉,因為頭上包着一塊黑絹,在動手時節發招又疾,所以起初餘獨不曾認出。

    及至筠玉見林璇力猛刀沉,身手敏捷,難以取勝,情知打不過這山女,自己要見的人就見不着,又不願用暗器在此傷人結下惡感,少時不好和主人相見,想用家傳越女劍法中絕招敗中取勝。

    叵耐那山女刀法雖然毫無家數,卻是非常眼疾手快,身法輕靈,一把刀舞了個風雨不透,得空便入,急切間賣不出破綻。

    正在無計可施,正趕林璇一刀從下三路掃來,筠玉忙将身一縱讓過刀鋒,腳才着地,使劍尖舞起一團劍花,分心刺去。

    林璇按刀往上撩,铮的一聲迎個正着,筠玉借勁腳尖一點,縱身出去有兩丈遠近,原想等林璇追來,反背回身,上用“仙猿望月”作個虛勢,使敵人措手不及,下面卻用“反步連環腿”掃将過去,将敵人打跌擒住,再逼她領自己去見本山主人。

    法子原想得不錯,卻沒料到林璇身長蠻荒,長于跳躍,險些弄巧成拙。

    筠玉腳才點地,林璇已随後跟蹤追到,一刀往筠玉腦後劈來。

    筠玉剛要回身使那絕招,忽然腦後有金刃劈風的聲音,知道不好,連忙縮頸低頭,手舉長劍,“朝天一炷香”,護着上面,又是铮的一聲迎個正着。

    筠玉得理不讓人,就勢回轉身軀,甩劍尖從斜刺裡往林璇左腿刺去。

    林璇看來勢不急,一刀斫過去,被筠玉用刀一擋,身子閃了一閃,還未站穩,筠玉的劍又到,一着急,反腕一刀,朝筠玉的劍上橫着一擋。

     這回兩人都使得力猛,各人手中刀劍都被橫蕩開去,差點飛脫了手。

    就在彼此稍一疏神停頓之際,筠玉站的方向恰好與餘獨打了個照面。

    餘獨自在黔靈山酒肆之中和她見面,已非朝夕,一見是她,知道定是跟蹤前來,來護送楊氏父女的,深怕出了差錯,連喚帶縱跳到場中,且喜二人俱無勝負,經餘獨一喊,便都停手罷戰。

    餘獨正要和二人引見,林璇忙道:“這位女英雄既非外人,此處不是待客之所,且請同到寨中再談如何?”說罷,便攜了筠玉的手,同餘獨先上坡來,見了周齊,吩咐手下山民各按職司去做,加緊防守各要口。

     四人一同回寨,入内落座,林璇命随侍山女去準備酒食。

    山女出去後,餘獨先與大家一一引見,問起來意。

    筠玉道:“日前你和楊老先生父女走時,我因他們俱是老弱,你人單勢孤,意欲護送出境再行回去,爹爹執意不允。

    我雖不好過分倔強,心中總覺不快。

    第二日早起,爹爹忽然變計,不但許我追來,連他老人家也和我同行。

    我非常高興,滿以為你帶着老弱行路,無論如何也追得上。

    誰知追了一天一夜,沿路遇見人就間,并無一人見過你四人的蹤迹。

    我疑你們又被好賊派人捉了回去,爹爹卻說是不會,也許你們半途雇着車轎繞往大路去了。

    我同爹爹又繞往大路,仍未尋着,路上遇着你的師父陸地真人,他同我爹爹背着我說了好些話,說你四人現在野人山他一個姓林名璇的世侄女家中,叫我爹爹先回家去,着我到此尋你,又給了我十幾兩散碎銀子同三個錦囊,上面寫着地點和日期,要到了地頭對準日期才能拆看。

    我自小跟着父母長大,從未離開,這次爹爹竟聽了你師父的話,命我來追你們一同到雲南去,并且說到了雲龍山就在王家暫住,無須回貴州去。

    我爹爹年邁,母親又在病中,如何能舍?偏我爹爹倒狠心,非逼我照辦不可,說是這裡頭有好些緣故,你師父的話決定沒錯,到時自見分曉,不但我爹爹有益,我還可以得一位女劍仙作師父。

    我聽了此話,才答應同爹爹分手,由你師父親送我到前面山口。

    我原想請他同來與你相見,他說還有要事在身,須去踐約,指明了人山路徑,化成一道白光飛空走了。

     “我入山時天還未大亮,山路彎環甚多,又非常險峻,若非你師父預先說明,差點走迷了路。

    剛走完了一截曲折盤旋的山徑,便遇見此山防守的人攔住去路,内中有一個會說貴州話的。

    我對他說明來意,他說本山并無有一家姓林的,他們都是山民,要換前些年,早把我捉進山去生吃了,還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

    又加上我執意要走過去,他用一根長矛攔我,惹我性起,将矛奪過折斷,動起手來。

    我本不願傷人,随便撥倒了幾個便縱了過來,也不和他們真打,遇見攔阻的人,能讓開就讓開,隻一味往山裡亂闖。

    他們見我跑得快,一面吹那蘆笙,所經之處,箭像飛蝗一般從我身後射來,僥幸沒被他們射着。

    後來蘆笙的聲音四面響應,等我跑到前面坪上,四面的人何止上千!各持刀槍弓箭包圍上來。

    我正愁不好對付,忽見這位姊姊縱身下坡攔住去路。

    我不知這位姊姊便是林璇,問她她又不肯說,我一時情急便動起手來。

    林姊姊的刀法身法真是輕靈無比,若非你下來解圍,我還不知要現什麼眼呢!” 林璇因為适才接報來人非常勇猛,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又是個女子,先存下較量之心。

    筠玉一見面便間:“此地可有林璇?速速引我前去相見,免你一死。

    ”林璇當着若幹山民,既不便公然承認自己便是林璇,又嫌筠玉出言狂大,心想不管你是什麼來意,且同你見了高下再說。

    林璇自從出世以來,仗着力大身輕,心靈性巧,從未遇見過敵手,連神姑天生神力都敗在她的手内。

    一經和筠玉交手,才覺出來人劍法變化無窮,與神姑、藍牝牛的一味亂殺亂砍迥乎不同,若非近兩月來從陸地真人單鹗學了一套未完的六合劍法,幾乎抵敵不住,好幾次奇驚大險,都仗身輕眼快避過,這才大為驚異,果然單鹗說的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絲也不差。

    如今還未出山便遇見這種勁敵,前路更不知如何難走!又加火場餘燼猶烈,怪獸牦象未除,心中有事,更加添了煩躁,恨不能一刀把敵人劈死好去辦事,奮起神威,一刀緊似一刀,使了個風雨不透,依然占不着絲毫便宜。

    正在心急,恰好餘獨趕下來解圍,一聽是自己人,還是同行伴侶,不由變敵為友,再加上筠玉豐神絕世,語言俊朗,宛然女中丈夫,不似楊氏姊妹還有幾分閨閣氣,惺惺惜惺惺,益發敬愛。

    聽完筠玉的話,便搶答道:“妹子适才實因姊姊來勢太急,妹子名字也是新近才由單世伯所賜,别有為難之處,不願目前就使衆人知曉。

    又聽人報姊姊本領高強,想要領教領教,匆忙中卻忘了妹子新名山外并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