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回 鬼影幢幢 古洞深宵殲巨憝 灘聲浩浩 長江千裡送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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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太沖父女便持神刀緩步而出,通體俱有護身法火圍住,和真形完全相似。

    這時雙方發出來的烈火已漸消滅,同歸于盡,太沖父女幻影方一離洞,兩旁惡鬼想因洞中有人能見鬼影,尚在遲疑不前,禁不起二惡手中鬼節頻揮,暴跳不已,隻得試探着走了進去,嗣見洞中二人面壁酣睡不醒,才大了膽紛紛搶入亂奔向法壇之上,見物就搶,太沖父女幻影到了洞外,與二惡相對戟指罵了幾句。

    二惡剛往囊中取出一物,未及施為,太沖父女幻影忽似發覺有警,拔步往洞中跑去,二惡手中寶物也跟縱放出,乃是兩團梭形般的黃光。

    幻影奔入洞内,二惡似為太沖神色所動,又當群鬼得了手,一指黃光,舍了湘玄,直取太沖;人卻雙雙越溪而過,身後九鬼和那兩個該死的惡徒也相縱跟蹤追去。

     半翁全神貫注鏡中情景,目力又強,一見人鬼全數到了網下,知已大功告成,不等太沖招呼,便把手中網口一收。

    鏡中二惡追時,正值群鬼紛亂搶奪之際,一見尚卧着二人,似乎有了警覺,剛把手一揮,意欲退去,一片黑雲己然當頭罩下。

    二惡群鬼想是知道上了大當,内中一個把足一頓,取出一個水晶球,掐訣誦咒便要擲去。

    太沖因是大功垂成,險期己過,一時疏忽,以為二惡智窮力竭,人鬼行即就縛,目注鏡中,正在掀髯得意,沒有防到二惡看出他使大陰攝形換禁之法,身已落網,自知無能幸免,顧绶章更是急怒攻心,竟将前師向真元生平惟一至寶人我相晶球取出,意欲與太沖父女同歸于盡。

     這球有無窮妙用,能随己心随形幻滅,使人碎裂四體血肉紛飛而亡,用完一持禁咒仍可還原,向真元恃以橫行多年,死時顧緩章前往收屍,恰好敵人不知他身有“此寶,不曾收去,此次如非想要湘玄生擒,早已使用這球,隻一被他行法擲碎,二惡、群鬼已然困住固難得脫,可是那座山洞連同這座法壇和太沖父女、劉炯他們三人,除半翁未見過面不知形貌,想象不出形攝不去外,全要震裂而死。

    幸是劉炯深知此寶來曆,起初還以為被殺死向真元的劍仙得了去,一見顧緩章取出,不由心膽皆寒,不等他行法下手,便将靈符往石堆下蓋去。

    等太沖驚悉發令時,那符已蓋到桌上,方自暗中僥幸,符底忽然飛起一片金霞,急如電掣,眼前奇亮過處,穿窗而沒。

    衆人驚慌駭顧問,再一看鏡中景物,二惡手已持球舉起。

    太沖隻當邪正不能并立,自己終是旁門,二惡未戮,靈符必已化去,眼看球一下擲全室粉碎,急切間又沒有破法,吓得面如土色,正欲拔刀拼着自身殘廢,斷去四肢解救在室四人。

    一晃眼忽見鏡中一片金霞穿破黑雲,星飛電閃飛入洞内,連人帶鬼一齊裹住,一個不曾得脫,哪還容到二惡施為!就在二惡師徒跳擲駭亂之中,隻卷得一卷,金霞斂處,群鬼齊消,烏煙四散,二惡師徒四人屍橫就地。

     太沖忙命劉炯取符一看,隻是一片黃麻,上面原有的朱文符裳已然不見,半翁手上的發網,靈符化去時還好好的,這時卻穿了一個小孔。

    群醜悉誅,由危而安,好生僥幸。

     太沖驚魂乍定,忙即收了法器,命湘玄、左才看家,自和李、劉二人趕往山洞,想将晶球取回。

    趕到一看,洞内外一無所有,晶球遍尋不獲,地上死屍變作四灘黃水,知已為人取去,法壇偏又未見再有人影,好生奇怪。

    此外别無可疑之狀,隻得收了先前一應埋伏,回轉茅篷。

    一問半翁:“那兩個惡徒可有日間峰頭逃走之人在内?”半翁說:“逃人身材高大,不相似。

    ”左才卻說:“這兩個惡徒正是途中陷我入坑的道童。

    ”劉炯事前也曾相遇,料知至少還有一個黨羽漏網。

    總算大惡已誅,即使逃往楊旭那裡報信,反正她一出困必和自己為仇,讓她知道厲害也好。

    第二日去江邊尋訪,不曾尋到。

    半翁一蔔卦,算出那人從惡不久,初逢大敵,日裡吃虧膽怯,偏巧二鬼命他看守巢穴,到了天明,人鬼一個不歸,知無幸理,不敢久停,取了二惡行李衣物逃往江西原籍,也未往南疆報信。

    那晶球為一劍仙取去,且喜未落仇敵之手,也就丢開不提。

     太沖所候的人,是他一位前輩,人稱瞎師父,年已過百,道術比太沖還高,卻極韬光隐晦,在成都賣蔔多年。

    此次太沖往訪未在,留下話說十日内往青城相訪。

    太沖被他兩個門徒留住了一天,便被左才催回,行至中途,正行法飛走,忽見荒野中有一古廟,邪焰上沖霄漢,看路數頗似向真元一派,知在那裡害命傷生。

    心想自幼和真元同師學法,雖未存心害人,習的終是左道旁門,無心之過決不在少,仗着妻室賢淑,除有時為人治病不得已外,極為謹慎,惟恐誤犯惡行緻膺天譴。

    三十歲上又遇見一位仙人,因己根禀不厚,雖不答應拜師,卻喜自己這番向善之心,允作方外之交,傳了許多道法,憚将來由兵解人道,當時還強他轉劫度化,訂了他生之約,由此益發努力向善。

    不料妖女糾纏不休,終于害了妻子的性命,事後想起,未始不是少年時的惡報,常以警惕。

     當向真元未死以前,曾經幾次邀約,采割童男女煉那還少丹,服了可以長生不死。

     自己因煉此丹要傷兩條生命,執意不肯,并去信力勸,幾于與真元絕交。

    當他沒有自己相助,決計不敢冒冒失失獨自祭煉,後聞人言,真元約了一個能手,同在衡嶽後山錦屏峰腹,用禁法向地底開了一個極隐秘的洞穴,穴口小隻尺許大,人須蛇行而入,再用法術一封,外命二徒把守,并移植了一株樹木以掩外人眼目,連在地穴煉了一百零八日,始終竟未出一點事,居然将丹煉好同服下去,此後隻要覓一隐秘所在修煉上數年,雖不能羽化飛升,也有散仙之分。

    他為人又極好狡,欺軟怕硬,同輩邪惡之士多半交好,此關一過,再一洗手歸隐,哪還有人與他為難、不似自己多樹惡敵,終于難逃兵解。

    兩下一比,他反而要強多了。

    和女兒說起,這樣積惡之人也能幸緻長生不受天罰,況且他目前就要隐避遁世,行為又極機警缜密,直無可死之道,斷定漏網無疑。

    不料又隔沒有多日,就在他後事齊備就要成行的頭兩天,往一素識鄉紳家作别,稍微伸手管了一點閑事,助那鄉紳害一孝子,才一舉手的工夫,便遇見一位青城派的劍仙将他腰斬。

    自己總算見機得早,不為正派仙人疾惡,否則哪敢來這青城山仙靈扈宅左近居住,并得仙人解救危難。

     日前青城門下舊友小孟嘗陶鈞久别相遇,也說自己一臉正氣,已種下再世仙根。

    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了。

    真元已死,廟中行法之人必是他的惡徒顧、胡二人,這兩個惡徒最恨自己屢管他的閑事,聞得真元死後又拜在仇人楊姐門下,妖術邪法越發高強,出門時因女婿初習道法尚無成就,生平仇敵又多,以為成都之行往返不過數日,況又來去隐秘,不會和人争鬥,即使狹路逢仇,也能從容避去,為備萬一,将幾件重要法器都留與湘玄應用,不曾攜帶身旁,二惡又非易與,本欲聽之,繼一想以前曾經立誓,積修善功,見死不救等于為惡。

    念頭一轉,決計惟力是視,救那被害之人。

     也是劉炯命不該絕,他脫離師門之後,在長沙常受二惡欺迫侵害,立足不住又想重投正派名師,偶聞同道中人說起峨眉、青城仙人甚多,便回家變賣了些田産,立志入川尋訪。

    在峨眉山連住了一年多,毫無所遇。

    去時帶的川資雖多,一年工夫,大部随手施舍散盡,隻剩下幾兩散碎銀子。

    他雖會一身法術,并精祝由科,但他從不炫露,以此求财,見錢将用完,欲往青城一行,希冀尋到仙人拜師學道。

    行至中途,忽然腹中饑餓,心想近來錢将用完,立志不肯以财博食,特地山行野宿,掘采黃精山果之類充饑,常難一飽,嘴裡更淡出了水,看前途已近青城,何不尋一材鎮進點飲食,吃它一飽,再沐浴一回,安歇一宵,将精神養得好好的,明日尋仙也顯虔敬,便尋了一個小鎮走進。

    偏是個趕集的日子,熙來攘往甚是熱鬧。

    劉炯一高興,尋到一所酒家,要了兩壺大糟酒和豆腐幹、椒麻胡豆、斤半鍋盔,一碗豆花、一碟鹹菜,吃了個酒足飯飽。

    連日奔波勞累,飯後覺乏欲眠,店主人又極和氣湊趣,勸劉炯就住他家,不要宿錢,酒飯錢一共才二十六文,劉炯倒強給他一兩銀子,店主人自然歡天喜地,給了他安排卧處。

    劉炯想明早趕到青城,洗了一澡不等天黑,納頭便睡。

     誰知地方鄉僻,村民多不開眼,這一兩銀子競惹下殺身之禍!店主人把他當作奇遇,左鄰右舍逢人便告,說今日來客如何大方,看他不帶行李,随身隻一小包,手生得那麼白嫩,決非行商坐賈,定是居官的老爺下鄉來訪什案子。

    偏巧當地又在日前出過一件盜案,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店前聚了多人,交頭接耳打聽不休。

    店主人又做張做智,叫從人散開,輕些說話,真人不露相,莫把官老爺驚醒,知我說走了嘴,罪當不起!忽見路口官道上遠遠走來三人,其行甚速,一個挑着行囊。

    店主人大約也因得了外财高興,多喝了兩杯剩酒,遙見來人打扮異樣不似本地人,為證實先前的話,人沒看真,便先說道: “我說挑行李的上差在後頭不是:大家散開些!等我好接待,免得人家還找。

    ”鄉人們一聽官差前來,自比見官還伯,立即紛紛四散,但又好奇,想看個水落石出,俱都遠遠立定不走。

    店主一人老遠躬身立在門前,準備接差。

    一會來人走到,衆人仔細一看,哪是什麼差官?竟是兩個奇服怪眉怪眼的道士,另一個挑着一-個行擔,衆人不禁嘩笑起來。

     這入正是胡暢,帶了兩個惡徒由邊山起身,往青城去赴顧緩章的約會,本在驿路上行法急馳,忽然思飲,見道旁小鎮人多,前來打尖。

    一見酒家方要走進,忽聽鄉入嘩笑之聲,老大不快,正在發作,還算店主人見機,和衆人使一個眼色,故意高聲拿話岔開,作為适逢其會,不是笑他,一面恭恭敬敬将惡道師徒接了進去,連忙端上酒菜。

    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