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回 額插金刀 處心誅女魅 瞳滲玉乳 無意拜仙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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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後,伸手可即,比她所擇之地還更合宜得多。

    二人先見妖女手中掐訣,口中喃喃不絕,繞身灰白光華漸漸由顯而淡,繼見蒲團周圍白光現起一圈,中有九個赤身美女,各攜着一群粉妝玉琢的赤體嬰兒跳舞翩蹑,極妍盡态,妖女誦咒之聲愈疾。

    湘玄見她用志不分,知是時候,剛輕輕朝半翁一打手勢,那些魔女嬰兒也在此時忽然随光同沒。

    半翁早就伸出手來,全神貫注于妖女背上所插妖幡躍躍欲試,一見湘玄暗令,更不怠慢,運足平生之力,身子照前微一探,右手拔幡,左手便将靈符一抖。

     妖女鐵妹将埋伏設好,正待隐去身形,猛覺腦後微風,右肩背上一動,才知有人在側晴算,不禁又驚又怒,忙一回顧,仍是那堆山石,并不見人,可是肩上插的修羅幢已被人乘隙拔去。

    剛一舉手,待要施展惡毒法術傷人,就在這遇警匆迫回頭愕顧之間,連身都未容站起,便見一片金霞萬點火星,似電光爆散一般從身後紛紛當頭罩下。

    妖女縱然會有一身妖術邪法,似這般事前一無所覺,忽當她一志凝神專注前面之際變生時腋驟然發動,如何能以抵禦?知道不妙,驚急駭怒之中,哪裡還敢再延分懸觀察敵人所在? 慌不疊怒叫一聲,化道濃煙望空便起,任是逃走得快,身上已受了不少重傷,雙目幾乎為金霞中火光打瞎。

    這還幸是妖女,如換常人,就這一道靈符已早送命了,氣得妖女咬牙切齒,痛恨已極。

    原意來勢銳不可當,取寶行法兩俱無及,打算先行遁退,避過兇鋒,然後看準敵人,與他拼個你死我活,不料大難臨頭,無可幸免。

     圈中湘玄打了手勢便即準備,一見半翁得手,更不怠慢,二目圓睜,注定地上預插好的鎮物,用手三拍命門,喝一聲“疾”,額際三把金刀便自應聲飛起,先後按上中下三部朝着鎮物劈去。

    其實這金刀劈魔之法固然惡毒,但是妖女看去卻是尋常之寶,可笑妖女已然上了大當,因見身後金光不是旁門路數,依然斷定是笑和尚所為,終沒料到有旁門中人潛伏暗算。

    滿心隻想稍微緩出一兩分抵禦的工夫,便可以用邪法将它污穢,同時再将法寶魔刀飛出殺敵,此時不過身上受了鱗傷,敵人除了飛劍,更無别的伎倆,百忙中竟未防衛自己的元神。

    她這裡駕起濃煙,才自沖光冒火飛出不遠,還未及施展邪法異寶,猛覺頸腹腿三處微一作痛“哎呀”一聲慘叫,便從半空中帶着那道殘煙墜在蒲團左近,全身自行肢解,分為五截,橫于就地。

    湘玄正要趕出,猛見适間隐去的那些赤身女子、嬰兒重又紛紛出現,一齊搶妖女屍身,不由吃了一驚。

    這時空中金光火星已然斂去,半翁一手握緊妖幡一手握着靈符還在凝望。

    湘玄看出不妙,忙跑過去,口喝:“速将靈符給我!”随手搶過,往外便抖。

    靈符展動處,金霞火星二次飛出,照定那些赤身女嬰雨雹一般打去。

     說時遲,那時快!地上妖女殘屍已被那些赤身女嬰搶到手中,化成火光相次欲起。

     湘玄見不是路,知道妖女元神必然還未斬淨,如被奪去殘屍,難免複活為害贻禍無窮,一邊不住向外展動靈符,一面将那三口金刀連珠發出,跟着咬破舌尖,口含一口鮮血朝刀噴去,立時便有一片火雲擁着三道黃光飛出。

    那二九一十八個赤身女嬰,先是四個一撥搶了人頭,化成一溜赤紅火光,在靈符展動以前破空飛去,第二第三兩撥,也是兩大兩小三個赤身女嬰各捧着妖女胸腹兩段相次上升。

    正值湘玄察覺,展動靈符,金霞火光發出時,這些女嬰似有人暗中主持,逃時疾逾電馳,第二撥直沒被金霞中火星打中,第三撥雖打中了些,因湘玄隻會持符招展,金霞火光所及均有限度,不會别的運用,一面又忙着施展金刀,依然被她們搶了逃走。

    隻第四五兩撥共還有大小六個赤身女嬰,分搶着兩條人腿,最為落後,剛化火光離地欲起,先吃漫天金霞火星當頭罩下打了一跌,緊接着湘玄的三把金刀也自飛來,三刀兩腿釘了個結實,手中靈符更是展動不休。

    那六個魔女嬰因妖女已死無人主持,幾番冒着霞光沖起,離地丈許又被打落地上。

    似這樣幾起幾落,每落一次魔火便小了些,上升也越低,耳聽鬼聲啾啾,入耳凄厲。

    約有頓飯光景,火光漸滅,那三個赤身少女和三個嬰兒身容也逐漸醜怪猙獰,現出本來面目,迥非前見百媚千嬌,脂香粉膩,珠靥星眸,玉琢瓊裝之象,兀自還在跳動不已。

     半翁說:“妖女已死,魔鬼誅滅,你還不出去早點收拾了它,一同回去!”湘玄把嘴一撇,微嗔道:“妖女殘屍為九子母魔鬼奪去上體,我們怎敢斷定外面沒有妖黨?在圈子裡終放心些,忙這一時則甚?”半翁也覺今晚形勢可怖,不再相強。

    又隔有半盞茶時,“閣閣”幾聲響過,大小魔鬼齊落地上。

    二人方收了靈符,戒備着走出一看,妖女兩條殘腿白生生被三把金刀釘住,那赤身少女嬰兒竟是大小六片死人頭骨。

    湘玄為防萬一,将殘腿枯骨連同那蒲團,一齊行法先運回了圈裡。

    半翁便間:“如何處置?”湘玄尋思了一會,過去将殘腿上多釘着的一把金刀先行拔下,然後将六片頭骨放在鎮物一起。

     剛把她頭發披散,正要禹步行法将其一同咒化,半翁猛覺左手妖幡膩然欲活,忙握緊低頭一看,那五節卷起的幡幢無風自展,隐隐似聞鬼嘯,不禁大驚,忙喊:“湘妹快看!” 湘玄見狀,猛想起靈符妙用,便将符微展,将妖幡中節裡住,立時還了原狀,更不再動。

    知此幡乃妖女所煉魔教異寶,無力破它,不敢嘗試,隻求無事,于心已足,仍由半翁行法護身,如意握緊,自己重又禹步行法,手指處,地下便冒起一堆火光,将鎮物和死人頭骨燒将起來,一片焦臭之味。

    先是頭骨燒化成灰,一會工夫,那被金刀劈成五段的木傀儡,兩條腿也燒成了灰燼。

    半翁與他父女相處多日,知他們平常使用代形之物,多半随意折取眼前竹枝木塊便可應用,這類木人煉成的鎮物,不是強敵當前死活存亡關頭從不輕用,乃嶽半世江湖,共煉有五個同樣男女形的本人,一次也未用過,俱都傳與湘玄,并且再三囑咐:留備他年黔江之用,不可随意取出。

    前次巫峽舟行遇見那等宿仇大敵均未取用,厲害可想。

    這代形的鎮物燒化到哪裡,敵人的屍首也必燒它到哪裡,若合符節,絲毫不爽。

    過去一看,妖女的兩條殘腿果然成了兩段白灰,一觸即散,方自贊服,忽聽湘玄失驚之聲。

     原來除這兩條腿外,下餘三段鎮物竟是百煉不化,妖女上半身又被魔女嬰兒搶走,料出此中尚有玄虛。

    湘玄正悔自己疏忽,功虧一貫,猛想起除妖行法已有多時,如被妖黨尋蹤趕來報複,怎生是好?越想越怕,不敢再延下去,為防後患,收了法火金刀,又折了兩根槐枝,刺破二人中指,滴了點血在上面,然後用金刀掘土,将它深深埋在地内,匆匆撿起那三段未燒化的木人,一手挾蒲團,一手挽着半翁手臂,行法升起空中,飛回茅篷。

    且喜一路無事,平安到達。

     左才因湘玄說醜正前後必回,并命代為主持法壇以作接應,以防萬一。

    及見二人天已快亮還未回轉,好生焦急,恐湘玄少不更事,初遇強敵,又帶了木人金刀前往,行時力勸不從,萬一出了亂子,師父隻此愛女,回時怎有面目相見?自己又不能分身往探,焦急萬狀。

    思來想去,隻有照着太沖行時所囑:如遇不測之事發時,速将法箱打開,将法磐取出,連打十二下,便可得信趕回。

    剛打了兩下,二人便自飛回。

    湘玄見法磐設在案上,問起情由,知是好意,但是老父此行也頗緊要,聞警必然趕回,又無法再報平安,此舉徒使老父長途跋涉一回,事已做錯,不便再說他做得不對,隻把磐收起不令再打,又向左才詳說夜來所遇之事。

     大家自是高興。

    半翁便問:“回時刺指滴血是何緣故?”湘玄道:“我因此女代形之物不滅,日後難免尋仇為害。

    看她心腸十分狠毒,論法術我又相差太遠,昨晚之事全出僥幸,明着動手,便是爹爹和我這樣的再有十個,也鬥她不了。

    為防後患,特地行法假死滅迹,明晚再将那三塊殘木人送交你師父,由他處置。

    就算她和别的妖黨知道有這麼一人乘隙暗算了她,也必當這人和她舊有夙仇,見她獨坐谷中,行法攻其無備,成功之後又為别人所殺,忽然死去。

    再如知鎮物在你師父手中,必還以為殺她二人的是你師父呢。

    我們隻不到處傳揚,她多精靈也想不到有此一着,何況她未必真個複活,再加上你師父不能饒她呢。

    倒是這幡和蒲團關系重要,我看我們三人可将這茅篷行法封禁,着一人手持此幡坐在蒲團之上,餘二人徑去安卧,輪流歇息。

    我們總算有功無過,守到晚來,仍是我二人同往金鞭崖下去見你師父好了。

    ”李、左二人俱都點頭稱善。

     三人輪流守到子夜将近,大家也都安歇了個夠。

    半翁夫妻仍留左才守家,攜了諸物同往金鞭崖前趕去。

    笑和尚同了一個長身道人已在崖前相候,二人一一參拜以後,獻上各物,知長身道人姓紀,乃是引進半翁并給太沖父女除害的仙人,重又拜倒,謝過救助援引恩德。

    笑和尚看了鎮物,笑向道人道:“想不到這惡女會陰溝裡翻船,死在兩個凡人手裡。

    雖然元神傷而未死,但是兩腿已成灰燼,為風吹散,即便勉強複活,也不過和綠袍老妖一樣罷了。

    ”道人笑道:“此女惡極,經此一來蘊毒愈深,萬一鸠盤婆和她相繼煉形複體,也未可小視呢。

    ”笑和尚哈哈笑道:“這都怪半邊老尼不好,專重私情,和我為難,已與掌教師尊有了成約,還是要尋我的晦氣,卻不想弄死了我,更無人往冰洋絕島之下盜藥,金、銀二女怎得重生,再者本門諸位師長與諸同門師徒怎能容她?何況她還制我不死。

    我不過自知理屈,一時鑄錯,又敬她是個前輩罷了,當真就怕她麼? 昨晚如非為她苦苦追逼,來此暫避,有我在側,怎會放那妖女元神遁去?她又不是不知妖女師徒終為異日之患,她收了金、銀二女,一樣難免麻煩,這是何苦!有這三塊木頭,妖女早晚難逃公道,怕她何來?”道人笑道:“他二人為你犯險立功,也該有點獎賞才是。

    我要回觀打坐去了,天明師父回來。

    天已不早,你走時再見吧。

    ”說罷一舉手,一道光華,往崖上飛去。

     二人不料笑和尚行期在即,好生驚惶,半翁更是戀戀不舍,現于神色。

    笑和尚先對半翁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做這讨厭過場則甚?不如趁我未走以前,辦點正經的事多好!”說罷,便當着湘玄傳了半翁練劍之法和口訣,然後正色對湘玄說道: “邪正之道不同。

    你已得你父所傳八九,用之于正,足可禦患防身。

    你夫因為日淺,得我傳授隻有十之一二。

    你如随學我門中飛劍,第一是你根器不夠,第二是好劍難得。

    便是你夫也須十五年後才有遇合,彼時方可練成,并非易事。

    第三是你心不純淨。

    你夫學道時曾經立誓受戒,除他年生子時才可以相機繼相授外,不奉我命,不許轉傳一人,以防贻我門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