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情切隐憂 山中選婿 恩深指點 槐下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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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正派中劍仙異人也不時過訪往來,學成以後不可妄自炫露。

    乃嶽因為奪雞,放出護身法火,幾遭滅門之禍,便是前車之鑒。

    并且還給自己在樹下畫了一圈,設有禁制。

    練習時奇僧在前還可随便,如若出外未回,便須在圈于裡,練習時尚且防備外人窺見,焉可妄自嘗試?想了想隻得作罷。

     呆了一會,日已逾午,半翁出身安逸,山居飲食起居備極優美舒服,幾曾連餓數日? 正餓得難受,猛想起法術不可妄試,何不用易理蔔它一下。

    占看師父到底何往,何時方可歸來?附近何地可以覓取食物。

    萬一無有,趁師父未回以前可否回家取食物。

    如叫師父知道,會不會因而見怪,嫌自己不能以堅毅自持,區區饑餓俱不能忍耐,因而誤及仙業。

    當下默用易理一查卦象,不禁大為驚訝。

    原來師父為避一仇人,現在東北方金鞭崖上,并有多人相助。

    本來不畏那人,為辦一件要事,故此避而不見。

    并且那仇人不久就要尋到當地,自己還是那人的克星,來必有損。

    至于食物,已有親近陰人來尋自己,就在正南崖上,因不敢近前又有阻隔,望看不見,尚自徘徊未去,趕往相見不特食物可以立緻,還得不少助力。

     半翁這才想起,自從昨晚起,因知尋不到食物,一直人在圈子裡起坐,沒有出圈一步。

    師父常說,圈外設有禁法,除了事先知道底細的同道中能手可以破法人見外,外人眼中隻是大樹底下一堆亂石。

    隻奇怪師父那麼高深的道行,來人竟敢尋仇,可知厲害,自己怎會是他克星?可惜易理不精,難窮微妙,不能深悉底蘊和克那仇人之法,否則豈非大功一件?料那親近陰人必是湘玄無疑,不如速去商議一回,既免得候久而去無從得食,還可向她求計立功,于是出了圈子往南崖跑去。

     果然湘玄因他兩晝夜未歸,心中懸念,偏生乃父又在昨日出門訪友未歸,反正相隔不遠,一清早就趕了來,想看看半翁在否。

    遙望樹腹中空,樹下亂石縱橫,雖聽半翁說過那是幻相,人在其内,但又拿它不定,守着前戒沒敢近前,心想半翁說,除了練習法術在圈子裡,常時也在圈外走動,打算守他出現。

    一直候到過午終不見人,頗疑奇僧将半翁帶返仙山,又想半翁為人情重,自己所重也非兒女私情,不愁他背信負恩,中道捐棄,不告而行,終覺不無介介,方自難受,也覺早起未食有些腹饑,意欲回家一行。

    剛一想走,便見半翁從石堆中現身,朝自己立處飛馳而來,連忙迎下崖去。

    先還奇怪自己為怕他師父看見不快,藏處絕隐,他遠隔二三裡外如何能見?及至夫妻相見,半翁備道前事,湘玄尋思了一會,忽然失聲驚喜道:“這一來,不但是你,連我父女都要沾點恩光了!” 半翁問故,湘玄道:“你不說那仇人就要尋到此地來麼?話若談多,時候久了,誤事可惜,少時再對你細說,你快将進圈之法傳授與我。

    ”半翁恐師父見怪,還在遲疑,湘玄發急道:“呆人!包你師父隻有喜歡,不會怪我們,再遲就去不及了。

    你看我這裡甯苦守半天,都沒敢走近前去,還會不知道輕重麼!”半翁深知她聰明機警,膽智過人,見她驚喜惶急之狀,忙将進圈口訣傳了。

    湘玄堅囑半翁:“仍回圈中,萬一如有所見,不可稍露聲色,我來再說。

    ”說完也不等還言,徑自行法飛去。

    半翁隻得回到樹下,入圈坐定。

    等了一會,湘玄攜了幾件鎮物和一些素糧趕來,頭上還斜插着三把從未見她用過的金刀,俱都刀鋒深陷額際,卻不見流出一點血迹,仿佛長在肉上一般。

    半翁見了駭然,悄問何故。

     湘玄聞知無有動靜,又四外仔細查看,谛聽了一會,方始挨肩坐下,含笑低聲說道: “你已餓了一天,時候還早,隻顧請吃你的東西,等我慢慢來對你說。

    ”半翁原是餓極,依言取食。

    一邊湘玄說道:“我爹爹常說你卦占極靈,我也極為信服。

    适才聽你說師父三日未回,占出仇人尋隙。

    想日前爹爹曾會見一個方外之友,此人先也是個漢陽武家,姓陶名鈞,外号人稱小孟嘗,當年極為好客,九流三教,隻是有名有本領的人物,無不接待。

    我爹爹昔年也曾為他家座客,彼時我爹爹在長江做排師,極有威望,彼此慕名,甚是交好。

    後聞他棄家散财,獨身出外,便無音信。

    誰知那日無心中竟在城中相遇,我爹爹已然老氣橫秋,他卻還是當年氣概,衣服卻換了一身道裝。

    問他别後行蹤,知已學成劍仙,拜在青城山朱真人門下為徒,就在金鞭崖觀中居住,新從川邊青螺峪訪友回來。

     我爹爹便向他提說你拜師之事,并詢問你師父法号來曆。

     “經他一說,才知你師父竟是一位了不得的劍仙,并無名字,自幼就在東海三仙苦行頭陀門下,因他見人愛笑,又喜滑稽玩世,疾惡如仇,與師祖冷面佛心神情迥然不類。

     東海三仙,第二位是你師祖,第一位是玄真子,第三位便是目前峨嵋派掌教妙一真人。

     這三位仙真雖然佛道各殊,當初都曾做過峨嵋派開山老祖長眉真人的徒弟,所傳飛劍獨步乾坤,神妙無比,起初學的都是劍術道法,所以你師父所學兼有兩家妙用。

    苦行師祖自從煉就無形劍,在首次峨嵋鬥劍斬了五台派掌教混元老祖連同七十多名餘黨,不久又在成都慈雲寺與各異派妖邪二次鬥法比劍,又複誅戮多人,便即收手。

    他老人家自長眉真人仙去,漸漸勤研内典皈依佛法,這時内外功行均已圓滿。

    成真以前,你師父忽然犯了規條,被罰在東海面壁多年,重煉無形劍,直到去年剛剛期滿,煉成了劍出世,前往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參拜掌教師尊,并領訓誨。

    行至中途,路過巫峽神女峰,望見山凹之中有人施展邪法。

    他看出那是赤身教主鸠盤婆的門下的妖法,又極惡毒,意欲為世除害,不問青紅皂白,飛劍下去,将那兩個行法女子用無形劍一齊殺死,誰知惹下大禍。

     “那兩個女子,一名金妹,一名銀妹,起初确是鸠盤婆的義女愛徒,可是志行高潔,從未為惡,自來不善母師所為。

    後來鸠盤婆為峨嵋派所戮,義女門徒一時都散,二女心慕正教,立志棄邪歸正,本欲投到峨嵋門下才稱心意,無奈又是母師之仇,并且她們還有一個盡得母師傳授、厲害無比、又極愛二女的長姊鐵妹,屢加告誡,說人各有志,你二人另投師門原無不可,隻仇人決不許投,否則莫怪我無姊妹之情,心辣手狠要你性命。

     二女也覺自己心意說不過去,隻得投到半邊老尼門下,甚蒙憐愛。

    二女原在神女峰修煉,這日同門師姊缥缈兒石明珠、女昆侖石玉珠前往相訪,因二女精通魔法,反正山深無人,強她們試習來看。

    石氏姊妹故意陷身魔陣,借此驗看近年道力,不料二女魔法果然厲害,石氏姊妹見勢不佳,剛剛隐身遁出陣外,便被你師父路過看見,觸動疾惡之念,他那無形劍比以前所失還要煉得精妙,無形無聲,厲害非常,二女做夢也未想到剛聽有人斷喝便即了賬。

    石氏姊妹一見,忙即上前喝問。

    你師父認得石氏姊妹,知錯已鑄成,連忙飛去。

    石氏姊妹因二女由她們請其試法而死,又認出行兇之人,追趕你師父不上,徑去武當哭訴。

    半邊老尼得信大怒,趕往峨嵋向掌教真人理論。

     “你師父早知如往峨嵋進谒,半邊老尼必要尋來,掌教真人反倒不好處置,至不濟也要責罰自己狂妄胡來之罪,還是暫時不去為妙。

    剛一返回東海,便接掌教真人飛劍傳書,重責了幾句,說已答應半邊老尼,為金、銀二女凝煉形魄,責令你師父前往北海陷空島冰洋之下陷空老祖那裡尋求聚魄凝魂神膠,以作末尾收功之用。

    因陷空老祖門人衆多,防你師父前往又惹禍事,責令善取,并即日将無形劍暫時繳存,隻允一年零三個月為期,過了必予嚴譴。

    你師父知道限期雖長,此事難如登天,并且二妹之姊鐵妹勢必苦苦尋仇,無劍怎能防禦?當時又不敢違命,望空繳劍以後,眼看來的一道金光裹住無形劍飛回峨嵋而去。

    思來想去,苦無善策,知道朱真人與師祖和妙一真人至交,又最不喜陷空老祖為人,前來求計,并乞朱真人代為說情,請妙一真人将劍發還,以作防身之用,并求許其邀約兩三個同門師兄弟為助。

    (本節所述笑和尚誤斬金、銀二妹,求矮叟朱梅說情,大鬧陷空島諸回目,俱載拙著《蜀山劍俠傳後傳》,此書隻略述緣起,因已見他書,後文不錄。

    )朱真人已然答應,連你拜他為師,俱是朱真人所命。

     “本要對你說,偏你前晚又沒回去。

    你卦中所說仇人,必是妖女鐵妹無疑。

    你道行法力尚淺,怎麼是她對手?你的卦占最有奇驗,分明令我相助。

    你休看我所學近于旁門,卻也八九得我爹爹傳授,時與為敵必然吃虧,如用我本教中最狠辣之法加以暗算,也非小可。

    她因你師父是正教中人,必不防到有此一着,豈不舉手成功,即使不成,我拼着損傷一點皮肉,你我二人也還有脫身之法,怕她何來?再者你師父他老人家如此神通,又有金鞭崖諸位仙長相助,難道會不曉她來,看我二人吃苦?你擔心則甚?據我看,這女的準來無疑。

    這等邪魔外道,比我們都不如,你沒算出來準時候,或者要在子夜前後也說不定。

    爹爹昨日出門往重慶訪友去了,要五六天才回來。

    我已告知左師哥,家中還有萬一之備。

    我陪你在此等魚上鈎,人來以前我必知道。

    我一舉手,你千萬不可出手走動。

    假如我要叫你取什東西,也用手比。

    我們先練熟了它。

    ”說時甚是高興,似操必勝之券。

    半翁先頗膽怯,被她這一席話加以鼓勵,也跟着眉飛色舞,膽大起來。

     這一雙初生犢兒不怕虎,卻把一個行蹤飄忽捷如閃電的有名厲害妖人毀于一旦。

    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