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回 談異獸 奇迹溯洪荒 走孤藤 飛身行絕巘

關燈
,除了單世伯打發來的,還有何人?一時糊塗,多有冒犯,姊姊休得見怪。

    ”周齊道:“連我平日自負有兩三分明白,也忘了這一層,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筠玉道:“這也休怨姊姊。

    也是妹子年幼狂妄,不預先說明是奉單真人之命而來,又加上連遇見好幾處防守之人相打,打暈了頭,看見姊姊,以為也是敵人,才有這場誤會。

    好在你我以後既是同舟共濟的一家人,俗語說得好,不打不成相識,誰也不會再行計較,無須再為提起。

    妹子素來性直口快,姊姊行期可曾定下?楊老先生父女現在何處?可能請出一見?”餘獨便将别後情形以及來此便遇後寨失火、毛人行刺、虎穴中出了怪物之事,大略說了一遍,又對林、周二人重行詳叙筠玉單人去救楊氏二女如何智勇等語,大家互相說了些敬佩的話頭。

    一會工夫,端上酒肉糌粑,筠玉黎明前動身入山,沿路與人動手,正覺腹中饑餓,也不作客套,大吃大喝起來。

    林璇越看筠玉越投脾胃,款待得十分殷勤。

     大家用完了酒食,山女撤去殘肴,餘獨便對衆人道:“自從昨晚大震響後,還不見怪獸有什麼動靜。

    我意欲帶上四個膽大的山人先去窺探一番,諸位以為如何?”周齊道: “昨晚原說今早起來,我們三人一同前去觀察怪獸動靜,因毛小姐來這場誤會耽誤些時,如今天已交了辰正,要去還是一同去。

    如見怪獸可除,便把它除去,省得餘壯士又多一番跋涉。

    二則此時前去井無人知,即使好人有異動,也在晚間,不會在此刻發生,豈非兩便?至于寨中主持,隻要預先安排,多加防守,布成疑陣,暗中再囑咐虎兒、鳴锵格外處處留神,倒還不甚需人。

    不過毛小姐遠來跋涉未免勞累,如肯在寨中歇息,就好代我等防備萬一,使我等無後顧之憂,就更妙了。

    ”林璇便問筠玉可願留守,筠玉年輕好奇,自恃身有絕藝,聽說這裡出了怪獸,想去見識見識,便說:“去留俱願效勞,不過我初來情形不熟,人地生疏,恐怕誤事,還是都去的好。

    ”周齊明知白日不會出事,本願筠玉一同前去,可以多一個好幫手,因怪獸牦象太已兇猛,此去除它,并無十分把握,筠玉遠客初來,不便請她前去涉險,既然出乎她的心願,再妙不過。

    當下稍微計議,林璇喚來侍女,悄悄傳知二十多個膽大善于縱躍的心腹山民,命雲九熊率領,各人持了銅鍋銅鑼大刀毒箭,分頭繞道至五指峰前,與周。

    林、餘、毛四人會齊,再行進發。

    衆山民領命去後,林璇又将寨内外及各要口重行布置了一番,命兩名山女帶着水酒葫蘆,轉道往五指山去等候。

    先是餘獨陪了周齊,裝作出外閑遊,林璇陪了毛筠玉先至火場,觀察了一回火勢。

    經周鳴锵、雲虎兒一夜努力,火勢已然衰減,火場當中一大片雖然仍是火焰沖霄,離火場近的地方二三十丈以内,樹木藤草業已斫伐淨盡,不時用水逐步往前潑灑,隻要不刮大風不緻成災。

    将筠玉與二人介紹相見後,問了問落魂溪、毒蛇澗兩處可曾發現受傷毛人屍首。

    虎兒說:“自從毛人中箭失蹤後,就派有專人在他逃走的山崖左近四面留神觀察,落魂溪、毒蛇澗沿岸俱派得有人,昨晚至今并無什麼異兆。

    ”林璇聞言,仍命鳴锵、虎兒加緊留神,并說寨中尚有要事待辦,今日也許不能到此換他二人回去歇息。

    因虎兒也是年少喜事,性急貪功,并未将除怪獸之事告知;背着虎兒,對嗚锵說了真情,叫他救火還在其次,最要緊還是注意那毛人二次出現,當他如發現異兆,立刻派人往五指山送信,虎兒心粗,全仗他主持等語。

     林璇吩咐完了一切,業已延遲了有半個時辰,仗着腿快身輕,也許能趕上周、餘二人,便問筠玉:“可曾走慣山路?”筠玉道:“妹子隻在黔靈山不時上下,像這樣險峻的山路倒未走過。

    姊姊生長此山,一定行動如飛。

    如果姊姊走慢些,也許能夠跟上,太快就不行了。

    ”林璇猜她是謙辭,答道:“妹妹勿須太謙。

    我因周世伯行路遲緩,須要走到無人之處才換他平常坐的山兜,不比我們走得快,所以抽空到火場囑咐他們幾句。

     擡周世伯的人是我兩個心腹同族,非常得力,走得也極快。

    如今被我耽誤了一會,前面有一山澗,縱過去便是往五指山的近路,我們快走罷。

    ”說到這裡,筠玉忽然想起要小解,四顧無人,便去山崖旁邊,解了解手,于後起身。

    二人随說随行,不消片刻便到林璇說的山澗,下邊是毒蛇澗的支流。

    岸這邊是個壁立的山崖,岸那邊比這邊要低下五六丈,兩岸相隔也有六七丈遠近。

    林璇先尋了崖這邊一根長春藤,說道:“妹子先行引路罷。

    ”将那根春藤先行理好,去了旁枝,拿在手中試了試,然後繞到崖澗下面,擇好适當地點,兩手先抓着藤的上半截,側轉身背向對岸,兩腳踹在這邊崖壁用力一頓,那藤便筆管一般直悠起半空,同時身已翻轉向着對面,兩手捷如猿猱,順着勢往稍近處倒換,看看悠到對崖,倏的一穩身形,俏生生手持藤梢立在對面崖岸上,順着春藤往下援落時,竟比松鼠援藤還要輕靈。

    筠玉見林璇天生神力,身手如此矯捷,好生贊佩,知道援藤過澗不難,最難是藤起半空再換手的一股巧勁,不大好穩,兩岸岩石險惡,下臨百丈深潭,奔流急湍,雖然自己水性精通,萬一不慎落在水中伏礁上面,便要粉身碎骨。

    這才想起林璇問她走慣山路不曾,分明是初見時險些着了自己的道兒,明雖不分勝負,無形中卻輸給自己,想借此翻翻本,不由暗自好笑,心想你雖生長蠻荒,慣會翻山跳澗,其如我輕身功夫已臻絕頂?想到這裡,故意裝出為難神氣,高氣說道:“姊姊飛索渡澗,身輕如燕,妹子如何能行?這不為難人麼?請将這藤抓緊,妹子取一點巧,借姊姊的光過去罷。

    ”其實林璇并非真心要考量筠玉,因一向用春藤渡澗慣了的,以為筠玉本領既在己上,适才同她過毒蛇澗,雖然澗面較窄得多,筠玉是縱身過去,自己也是照平常習慣渡過,好心自己先尋了春藤,削去枝葉,先縱過去領路。

    正要用石頭系藤甩回,請筠玉過澗,忽聽筠玉如此說法,林璇何等聰明,已聽出筠玉有點多心,隻得兩手用力将藤把緊。

     隻見筠玉略一結束,将身往藤上一縱,兩手往旁一分,先擺了個“飛鳥停枝”的架勢。

     林璇隻微覺手中稍震了一震,見筠玉站在離崖丈許,下臨絕壑,又滑又溜的春藤上且不走動,恰如一朵蓮花玉立亭亭,随風搖擺,身子和粘在藤上一般,不由又驚喜又佩服,又替她擔心,怕說話分了她的神,墜下澗去性命難保,急得兩手捏緊藤梢直冒汗,二目圓睜。

    向着前面,連大氣也不敢出。

    忽聽筠玉在藤上高叫道:“姊姊休要松手,妹子獻醜了!”言還未了,仍是兩手平分,兩目注視春藤,提氣凝神,使用“踏雪無痕”絕頂輕身功夫,擺着“飛燕投懷”的架勢,腳不沾壁般疾如金丸下轉,順流而下。

    眼看快離這岸還有丈許,林璇正在定睛注視,忽見筠玉兩手合攏,往下一低身,猛覺手中一震,耳聽克支一響,頭上飛過一團黑影,春藤斷成兩截。

    春藤原具彈性,又被林璇扯緊,這一斷,近十丈長的春藤恰似一條長蛇般在空中夭矯屈伸,直飛過去,把林璇吓了個心驚目眩,以為筠玉一定葬身絕壑。

    正要探頭去看時,忽聽耳旁有人說道:“姊姊走吧。

    ” 回頭一看,筠玉面不改色,靜靜地站在身旁。

    原來筠玉故意賣弄,臨到快把春藤走完,使一個“童子拜觀音”的架勢,用“恨地無環”、“夾手剪”的重手法将春藤夾斷,同時腳尖在藤上一用力,“獨鶴沖霄”,縱到岸上。

    林璇關心太甚,一見藤斷驚慌失措,當時雖看見一團黑影飛過,竟沒料到又是筠玉賣弄,一見筠玉安然無恙,又驚又愛又好氣,丢了手上藤梢,一把将筠玉抱緊道:“姊姊真是天上飛仙,吓煞妹子了!”筠玉見林璇言動發乎至誠,适才未必便是賣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強辭答道:“妹子雖學過幾天輕功,若非姊姊先飛藤過來,沒了着腳處,還真無法過來呢。

    ”林璇人極愛才,先前雖有些嫌她賣乖,經她一說,反覺她說的是實,素來量大,倒也坦然,倒加了幾分敬愛。

    二人一路談說,越談越高興。

    筠玉看出林璇對她一片真情,不由後悔自己不該多心,錯疑了她,害她倒吃了一大驚,想來想去想不過味,便對林璇道:“妹子年輕,又加父母鐘愛,任性慣了的,行動說話常多不檢,難得你我一見如故,意欲與姊姊結為異姓姊妹,以便時常領教,不知姊姊能允妹子高攀麼?”林璇聞言大喜,便商量除了怪獸回來正式在神前焚香結拜,先叙了年庚,以便稱呼。

    林璇比筠玉大好幾歲,當然居長,叙了口盟之後,愈加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