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西市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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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幼子,隻想将他們擁入懷中,好好地痛哭一場。

     然而擡頭時臉上卻是充滿了無奈和驚懼道:“罷了,我如今這樣,如何還能見她。

    願他們一切都安好,也就是了。

    ” 偃婆見她已經是如同驚弓之鳥,便不敢再說下去,轉頭看到她懷中的幼兒,連忙伸手撫了一下那幼兒的額頭,驚呼道:“這孺子怎麼了?” 向氏垂淚道:“發燒好幾天了,我好不容易借了些錢想給我兒請個醫者,誰知道……” 向氏把孩子放回席上,蓋好被子,低頭拭淚。

     向壽氣憤地道:“阿姊,你如何會嫁這等人,又如何不來尋我們,讓我們為你作主?” 向氏嘴邊一絲苦笑,輕撫了撫向壽的頭,卻沒有說什麼。

     偃婆卻已經是猜到了道:“媵人,可是有人故意安排将您嫁與此人……”說到這裡也不禁冷笑道:“是了,當日先王駕崩,宮中便說要将舊宮人配與無妻士卒,我們也說那一位何曾這般好心過,原來竟是沖着您來的……” 向氏掩面轉頭,陳年的隐痛又被勾起,她哽咽道:“你别說了,這總是我的命,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才會招惹得……” 她想起那天崩地裂的一日,無端飛來橫禍的一日,她甚至連事情如何發生,究竟如何也是不知道,便被拖出了宮闱,關在了一間囚室中,過了一天,便被押上牛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被扔在這間簡陋的棚屋之中,然後就是那個可怕的男人…… 那一夜的驚恐和絕望,她至今仍能感覺到心膽俱裂的痛楚。

     她雖然出身微末之族,自幼與莒姬為伴,事事恭謹退讓,但畢竟莒姬為人強勢,她也頗得照拂。

    楚兵滅莒之前,莒國已知勢不可敵,早早議好歸降,她深宮之女,自莒宮到楚宮,也不曾真正直面過殘忍血腥的東西。

     可是那一夜,那個醜陋、可怕、渾身帶着殺氣的粗暴男人撲上來,不顧她的哭叫、哀求、抗拒,撕裂了她的衣服,也将她這個人,從過去的舊世界裡完全撕裂。

     自此,便是日複一日,地獄般可怕的日子。

     那是一個在戰場上殺過無數的人,也看着無數的人死去,甚至在戰場上留下過永遠傷殘的男人,對于他來說,世界就是暴力和冷遇。

    他每天要在她的身上蹂躏作賤以感受自己還活着,又要在她身上發洩暴力以逃避他在這世間所遇到的輕賤和屈辱。

     她幾番想死,可是她卻牽挂着宮中的兒女,她什麼都不知道,便被帶了出來,便受這樣的絕望和痛苦,那她的兒女,可還安全,可曾受到她這無用的母親之牽連。

     在還不知道兒女消息的時候,她不敢死。

    卻沒有想到,在她還沒有打聽到兒女下落的時候,她居然又懷孕了。

     在知道自己懷孕那一刻,她覺得她的世界已經完全塌陷,她甚至想到過了去死。

    就算死了,也好過自己的存在,繼續給兒女們帶來屈辱吧。

    他們是王的子嗣,卻因為她這個母親,在這世間無端多了一個賤卒所生的同胞弟妹,他們會因此受人嘲笑嗎,會因此被人輕視嗎? 那一日,她走到了汩羅江邊,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汩羅江邊,正值少司命之祭日,多少母親帶着小兒,前去酬神相謝,看着言笑頤頤的無數母子相攜走過,她撫住腹中,那裡面是不是也有一個小兒已經在了呢?婦人有嗣,是少司命的恩賜,她又如何敢違了神谕呢? 或者,這當真是少司命的安排嗎?她恍恍惚惚,不知如何,又回到了草棚。

     那個男人聽說有了子嗣,忽然一夜之間似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善待她,甚至殷勤呵護于她,也開始為這個小家添置物件,甚至瘸着腳爬下爬下,親自動手修繕這間小小草棚。

     她是個軟弱之人,死的勇氣曾經有過,然則這世間有一點點小小溫暖,便足以讓她再生起活下去的勇氣。

     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兒子,看到那個孩子入世破啼第一聲哭泣,讓她想到了深宮中的那兩個孩子。

    這時候,她終于已經打探到,那兩個孩子随着莒姬在離宮守喪。

    謝天謝地,這兩個孩子總算沒有受她的連累,想來有能幹如莒姬在,将來莒姬一定會比自己更好的照顧那兩個孩子吧。

     抱着懷中的小兒,她的眼淚滴下,從此以後,那曾住深宮的向媵人已經死了吧。

    如今活着的,隻是一個賤卒魏甲的妻子、這懷中小兒魏冉的母親,她就是一個西市的草芥婦人罷了。

     好日子隻過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