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西市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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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人頭湧動,似又有什麼事發生了。

     莒弓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

    莒國雖亡,但到底莒姬得寵,莒氏一族還算有些莊園,有些田地出産,他雖是族中旁支,但亦是每時膳食有定、衣着體面,從來隻在城市的東面行走,到這西市忍了一個來月,實是不耐煩已極,便道:“不知道又是何等無賴之人鬧事,不必去理會了吧。

    ” 因向氏一族早已經衰落,對于向壽而言,西市的混亂倒不似莒弓這般難以忍受。

    他心中牽挂着自己的阿姊,便道:“弓叔,不如到前頭看看,熱鬧之處人多,或可打探到我阿姊下落。

    ” 莒弓無奈,隻得随他擠進人堆中,心中卻滿是不耐煩。

    他們走到近處,見人們圍成了一圈,中間卻隻是一個粗漢在毆妻。

     那粗漢長得醜陋而蒼老,滿臉酒糟之氣,口中罵罵咧咧,與一個蓬頭跣足的婦人搶着一個錢袋。

     那婦人雖然形容狼狽,卻不似市井婦人與丈夫對打時的粗俗兇悍。

    須知這市井婦人,與人相争,滿地打滾也有,污言穢語也有,甚至裸衣撕打亦有之,但那婦人卻顯得甚是纖弱無力,僅是一手護住頭臉,一手扯着錢袋,竟隻挨打不還手,哀哀哭道:“夫君,小兒病得甚重,這是小兒的救命錢,你不能拿走。

    ” 那粗漢卻是下手并不留力,用力一腳踹中那婦人腹部,不顧那婦人痛得彎下腰來,隻罵道:“那小畜命硬的很,花這些錢請醫者買湯藥都是浪費,我輸了九天,蔔者說我今日必能翻盤。

    快放手,把錢給我,若是壞了我的手氣,看我不打死你。

    ” 那婦人痛得半蹲在地下,卻隻是哀哀而哭道:“你便打死我吧,小兒已經燒了數日了,今日再不請醫者便不成了。

    小兒若是不治,我還活着做甚麼,你便打死我吧……” 那粗漢怔了怔,一隻腳已經提起欲踢,到底沒踢出去,隻扯着那婦人抓住錢袋的手,用力拉扯。

     這一拉扯之下便見那婦人的手上也是傷痕累累,顯見素日也是常受虐待,圍觀的諸人不免議論紛紛,都說那粗漢的不是。

    那粗漢雖然有些愧意,但畢竟賭徒之性占了上風,終于還是扯斷了錢袋的繩索,搶過了錢袋就走了。

     那錢袋繩索斷了,散落開來,在地上滾落了幾枚鬼臉錢。

    那婦人伏在地上,一邊哭,一邊一枚枚地拾起那幾枚錢币。

     向壽看得心生憐憫,上前幾步從錢袋中取出一把錢來,遞給那婦人道:“大嫂,這錢你拿去給小兒治病吧……” 那婦人聞聲擡頭,兩人乍一照面,莒弓和偃婆不禁啊了一聲。

    那婦人雖然滿臉泥灰淚痕,狼狽不堪,面容卻與向壽頗為相似。

     那婦人見了向壽,也是一怔,再一轉頭看到站在向壽身後的陌生男女,不禁臉色一變,抓緊手中的幾枚錢币轉身就跑。

     向壽也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與莒弓兩人連忙追上去。

     那婦人赤着雙足跑在爛泥地裡,卻是極為迅速地在人堆裡一擠一扭,轉入拐角處便不見了。

     向壽等三人不熟悉道路,竟是轉眼就不見了對方。

     向壽急了,抓住了莒弓道:“這是,這是……我阿姊嗎?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莒弓卻是老于世故,安慰他道:“無妨,這是好事。

    我原也怕那是個錯誤的消息,如今既是知道她确在西市,便不怕找不到她。

    ”說着看了偃婆一眼。

     偃婆會意,朝着那婦人消失的方向打探消息,這回她既有了目标,便不是原來那般盲目打探,隻問一路上看似長舌的婦人,那個家有小兒生病,丈夫酒糟賭錢,又愛毆打妻子的人家在何處,這一問之下,果然是極容易地問出了對方的下落。

     原來那醜陋粗漢姓魏,原是一個守城門的士卒,前些年因為好酒而被免了職,如今隻是混迹于市井,是個無賴之徒。

     “那家的婦人,倒是個斯文賢惠的,不知這厮是從何處拐來,可憐啊,素日經常聽到她被打得哭求之聲……”向壽聽着那長舌婦人用看似同情、實則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說着那酷似向氏之人的事,氣得握緊了拳頭,牙咬得格格作響。

     莒弓站在偃婆身後,聽着偃婆打探,一隻手按着向壽,防止他因沖動打斷了消息的探聽。

     那長舌婦指了向氏的住所,便心滿意足地捧着幾枚鬼臉錢進自家草棚去了。

     向壽沿着她所指的方向,一路尋去,直到草棚的最盡頭,掀了草簾子進去,果然見到了那酷似向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