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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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我雖非葛天氏的國民,卻也不像别人不服善的。

    ”我笑道:“這還有甚麼說頭?就算你年紀大,最多也不能過一百歲,那諸葛忠武是漢末的人,離現在已是數千餘年了,其中還隔了個晉、魏、六朝、唐、宋、元、明,連本朝共是八代,哪裡能夠得上他授受的道理呢?”那老者聽我回他這一句,他就正言令色的對我道:“我這個老先生,卻是同你們從那孔夫子的一樣。

    那孔夫子是戰國時代的人,還要在漢末以上呢!難不成你足下也是親承色笑,會見過他的麼?所以從來會做人家學生的,并不用耳提面授,盡可以道統遙傳。

    倘若是不會做人家學生的,即或朝夕琢磨,又屬何用呢?”我不提防被他這一回駁,竟把我駁得想不出一句話來同他說。

    忽聽那老者又道:“說起來也不值得甚麼,不過老夫幼好兵事,曾得過一部武侯注解的《白猿經風雨占》,以之行軍三日前推驗三日後,疾風暴雨,百不失一。

    諸如适才所見日度分野,那幾條黑雲,他名字叫做【雨師倒海】是主實時有大雷雨的。

    老夫一時欲庇宇下,故不覺沖口而出,幸勿見笑。

    ”我忙道:“彼此出外的人,正要一見如故才好,哪有會來見笑的道理呢?”說着,那風雨已是停止多時了。

    船家正自安排酒飯,我就叫他們多一雙杯箸,移到船頭上去,便請那老者一同坐食。

     其時仰觀空際,見濕雲片片如畫,當中推出半輪新月,照映得一線長淮,光明滉漾,正不減昔年與李氏弟兄在秦淮夜宴時風景。

    遂不覺令人追念筱軒中丞一生結果,竟頃刻萬斛愁腸,又平空翻起。

    及至再去看那老者,也是緊族着兩道劍眉,舉杯歎道:“唉!風月依然,究竟江山何在呢?”我聽了他雖是短短的說了十個字,即已逆料他胸中實有大不得已的事蘊藉于中。

    我就想拿話去試他一試,因對那老者道:“老先生,你早時可曾經做過甚麼營業麼?怎麼我同你談了許許多時,竟會忘記請問你高姓大名,貴鄉可處呢?豈不要惹你怪我是個目空一切的荒唐人麼?”誰知那老者見我問他這句話,便臉上陡然的添出一種愁慘氣象,放下杯,拿眼睛對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會,重複歎道:“唉!足下莫非是問我名姓住址麼?”我道:“正是!正是!”那老者又道:“老夫自入川以後,鄉裡姓氏不傳久矣!足下如果欲為異日紀念,但乞足下呼老夫為四川客,老夫亦呼足下為東道人便了!若交友不以意氣相重,龂龂然定欲通名道姓為崇,則不但懼異日為好事者蜚短流長,适足有累清德;亦且老夫年歲不倫,更恐轉滋物議耳!今與足下約,彼此隻可談風月,慎勿再效鄉間兒女,問裡求名,備作嫁娶資也。

    ” 我當時見那老者舉止粗豪,已有幾分疑懼;再加聽他說了這麼一大篇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閃爍話,我就格外疑心他是金鈎呂胡子一流人物,不覺栗栗危懼起來,生怕言語間或不留心,犯了他們綠林中忌諱,鬧出亂子來,豈不要讨船家笑話我是自尋苦吃麼?當下就隻得裝着吃醉了酒的樣子,伏在一塊船闆上假困,不意一時氣靜神全,竟會由假人真的沉沉睡去。

     及至再等我醒來,已是滿天涼露沾衣,曉星欲墜,船家正乘着早涼起身收拾趕路,那老者早不知于何時拿了包裹上岸。

    我就急忙回到艙裡一看,幸尚大緻無損,隻有那老者一柄雨傘,尚倚在原處未動。

    我就想走過去舉起來看,不意沉重得很,再莫想舉他得動。

    看官,試去想一想看,這個又是懷着個甚麼鬼胎呢?再者,古今隻有爛柯長樹,哪裡會聽過有雨傘生根的?原來他其中卻有個道理在内。

    不然,世傳韓淮陰手無縛雞之力,若我連一柄雨傘都拿不動,豈不是連韓淮陰都不如,直要被人笑我手無縛鼠之力了麼?須知言皆有意,事豈無因。

    要曉得那人的一柄雨傘,除卻外面紙皮不算外,所有其餘傘撐傘柄,皆系用漢鐵鑄成,是以一經到我們這文不像個秀才,武不像個兵的人手裡拿起來,就格外顯得異常沉重了。

    及我再一展玩,隻見那傘柄上還鎸着“羽異王府制”五個小字,我才猛然如夢初醒的道:“哎喲!怎麼我鬧上一夜,還是同着這麼一個魔王在一道鬼混呢?險些兒是不曾得罪了他,倘若是要惹起了他那魔性,隻須舉動這柄傘在我那腦袋上碰一碰,那時我還想有命麼?怪不得他那一種桀傲不馴的樣子,令我至今仍有點越想越害怕呢!豈不也算陪着三十年前的人,經過了一次紅羊小劫麼?可見李氏家集中,載曾文正平匪記略,奏報石逆在逃的密折上,有:該匪自舉事以來,時隔兩朝,禍逾十載,計其中蹂躏一十八省,屠毒七百餘城,皆由彼時民不知兵,所以人盡從匪。

    迨至飃槍匝地,烽火彌天,始仰仗七廟威靈,兩宮福庇,得以多年積匪,次第弭平。

    然而江南為中原财賦之區,經此兵燹之餘,未免元所大傷,精華盡瘁矣。

    僞翼王石達開,舊本書生,人尤兇悍,聞其早年曾領鄉薦,再試南宮,賊之狡謀,半出所授。

    當其城困之日,猶敢以同胞革命諸謬談,與臣數四詩劄往還,意在煽惑。

    迨知事不可為,敵複乘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