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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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婦人,戴着金珠,穿着綢緞,專在戲園酒館同人吊膀子,揀有錢的客邊人帶了回去。

    等到子反牀登,流蘇賬放,剛要劉阮到天台,春至人間花弄色,露滴牡丹開的時候,他卻埋伏了親丁,在門外忽地一聲呐喊,雙雙擒下,眉毛兒一根曾碰着,已是弄得赤條條一絲不挂,還要拿着銀錢去贖身免禍。

    不然,他們是久住租界,那些巡捕包探,都是一鼻孔通氣的。

    隻要送到巡捕房,就得要解公堂出醜。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我久欲親曆其境,逐件調查他們的内容,以備将來着小說的數據,就是吃點苦亦屬不妨。

    無奈有西林同行,遇事不便,隻好放下一邊。

     連日看了幾回戲,又逛了逛味蒓園各處的名勝。

    有一天,我在四馬路遇着了一位家鄉人,他對我看了又看,好象是有話要同我講的意思,我便迎上去向他問訊。

    那人猛然問我道:“你閣下可接到家信麼?”我說:“許久未接到家信了!”那人道:“這卻難怪,你們老太太業已去世,你恐怕不未知道哩!不然,何以你依然穿着吉服呢?”我聽了他的話,心如刀刺,自悔負氣出外,以緻抱恨終天!不暇再同那人扳談,急急的回轉了泰安棧,将此話告給西林聽,便暫時請假回籍,随後再趕來北京,決不失信。

    西林亦以我母親亡故,是件大事不便固留,送了我四十兩規元,我就匆匆搭了長江輪船,星夜回裡。

     及至到了寶應,始知我母親已過頭七,幸衣棺早經辦就,喪費亦屬齊全。

    我到家時,已承堂房諸弟兄協同我家眷經理妥貼,我在家将母親舀為安葬,妻子暫行寄伊母家過活。

    所有我父親一身餘蓄,母親故後,已是一文無有。

    我明知是母親病中,被我妻子拿了寄放别處,事關無憑無證,隻好隐忍不言。

    勉強守過百日,在我母親靈前哭别一場,仍搭長輪船回到上海,意欲趕往北京,踐西林之約。

     其時已是庚子五月下旬,上海各報館,一日數起接到北京電報,說拳匪仇教,京師異常恣擾,宮阙震驚,商民失業。

    每日天津輪船到埠,都有一起起逃難的人,由北邊朝南邊來。

    有幾個同寓的人,勸我萬不可再朝北邊去,自投羅網。

    我因未得西林實信,不肯背約,乃于六月初旬附搭太古公司船“蘆洲”号冒險北上。

    及至天津,已是滿目荒涼,遍地設立神壇,晝伏夜動,紫竹林一帶悉成焦土。

    津京車站,一夜數起拳匪拆毀之信,紅巾露刃之徒,充塞道路。

    我因行李無多,未遭劫奪。

    再候我輾轉到京,已交六月二十左右。

    急往廣東會館探聽西林消息,據雲已于兩月前出京南下矣! 幸而我山表兄尚在總署當差,記得他住在繩匠胡衕,隻得直去尋他。

    見了面,他倒吃了一驚,問我因何冒着烽火跑進京來做甚麼?我就将何西林約我進京,因母喪後至的話,說了一遍。

    我山道:“你表嫂等已經南旋,我是有職守的人,又是總理衙門的差事,勢難走開。

    這幾日的信息,一天緊似一天。

    蘆保鐵路已被焚毀,張家口電信久經不通。

    皇上雖有剿匪的旨意,無奈内中有人作梗,礙難做到,所以前日步軍統領順天府五城遵旨公拟辦匪的十條章程,亦止虛文,哪個敢實做的?目下京師各使館異常震動,有電調洋兵自剿的信,恐大局糜爛,未有底止。

    但你既已來此,可以暫時在家看幾日光景,再為設法,萬莫要輕身出外。

    一經被拳匪遇見,隻要你身上有了一絲兒洋貨,就要指你做二毛子的。

    如今是沒有王法的時候,切莫去自尋禍害。

    前日天津道同翻卷出轅,遇着拳匪,還要拖下轎磕頭呢!你看還成了甚麼體統麼?我聽了,隻得應允着在家暫避。

     一連過了數日,已是七月天氣,外間傳言裕帥在蔡村自盡,李鑒帥亦以十四日兵潰服毒。

    京師連日炮聲隆隆不絕。

    焚殺叫喊,以日繼夜。

    前門外一帶,劫掠一空,各使館衛兵,隻有四五百名,舍命抵禦。

    幸西什庫牆壁堅厚,拳匪一時未能攻破。

    及至七月二十,我山赴總署一去不歸。

    二十一日午間,始聞洋兵進城,兩宮西狩之信。

    我此時不能再在家中躲避,隻得大着膽走出去一探,見那路上逃難的男男女女實在不少。

    忽有一隊兵勇走來,向難民搶劫牲口,洗剝衣服,那喊哭槍炮之聲,映關城内一帶火光,萬分凄慘。

     我恐被擄受辱,急忙抽身避入一條胡衕,看見一家闆撻門,那門首公館條子業已撕去,隻餘軍機處三字略可辨。

    大門虛掩,我用手推開,走進廳堂一望,陳設完好,閱無居人。

    再轉過回廊,見有兩間廚屋,忽覺一陣飯香撲鼻,我走進廚屋,提開鍋蓋,卻好一鍋白米飯,一碗南乳炖肉,還有一大盤白面饅頭。

    其時正在腹中饑餓,也不問主人為誰,盛過一碗飯菜,就在廚下權為果腹。

    又揣了兩枚饅頭在懷裡,以備饑時再吃。

    我吃好了飯,仍然蓋好鍋蓋。

    度過廚屋後面,有一扇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