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薦賢平浙中

關燈
附戚将軍水兵篇 口角風來薄荷香,綠蔭庭院醉斜陽。

     向人隻作猙獰勢,不管黃昏鼠輩忙。

     這一首詩是錢塘才子劉泰詠貓兒的詩。

    在下這一回書為何把個貓兒詩句說起?人家養個貓兒,專為捕捉耗鼠,若養了那偷懶貓兒,吃了家主魚腥飯食,隻是齁齁打睡煨竈,随那夜耗子成精作怪,翻天攪地,要這等的貓兒何用?所以嶽爺爺道:“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這兩句說得最妙,就如國家大俸大祿,高官厚爵,封其父母,蔭其妻子,不過要他剪除禍難,扶持社稷,撥亂反正。

    若隻一味安享君王爵祿,貪圖富貴,榮身肥家,或是做了貪官污吏,壞了朝廷事體,害了天下百姓,一遇事變之來,便抱頭鼠竄而逃,豈不負了朝廷一片養士之心?那陶真本子上道:“太平之時嫌官小,離亂之時怕出征。

    ”這一種人不過是要騙這頂紗帽戴,及至紗帽上頭之時,不過是要廣其田而大其宅,多其金而滿其銀,标其姬而美其妾,借這一頂紗帽,隻當做一番生意,有甚為國為民之心?他隻說道“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有女顔如玉”,卻不肯說道“書中自有太平策,書中自有擎天筆,書中自有安邊術”,所以做官時不過是“害民賊”三字。

    若是一個白面書生,一毫兵機将略不知,沒有趙充國、馬伏波老将那般見識,自幼讀了那些臭爛腐穢文章,并不知古今興亡治亂之事,不學無術,胡做亂做,一遇禍患,便就驚得屁滾尿流,棄城而逃,或是思量伯喜渡江,甚為可恨。

    這樣的人,朝廷要他何用?那“文人把筆安天下,武将揮戈定太平”這二句何在?所以劉泰做前邊這首詩譏刺。

    然這首詩雖做得好,畢竟語意太露,絕無含蓄之意,不如劉潛夫一詩卻做得妙: 古人養客乏車魚,今爾何功客不如。

     食有溪魚眠有毯,忍教鼠齧案頭書! 劉潛夫這首詩,比劉泰那首詩語意似覺含蓄。

    然亦有督責之意,未覺渾化,不如陸放翁一詩更做得妙: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慚愧家貧策勳薄,寒無毯坐食無魚。

     陸放翁這首詩,比劉潛夫那首詩更覺不同,他卻替家主自己慚愧,厚施薄責,何等渾厚!然這首詩雖做得妙,怎如得開國元勳劉伯溫先生一首詩道: 碧眼烏圓食有餘,仰看蝴蝶坐階除。

     春風漾漾吹花影,一任東風鼠化(上如下鳥)。

     劉伯溫先生這首詩,意思尤覺高妙,真有鳳翔千仞之意,胸懷豁達,那世上的奸邪叛亂之人,不知不覺自然潛消默化,豈不是第一個王佐之才!他一生事業,隻這一首貓兒詩便見他撥亂反正之妙,所以他在元朝見紀法不立、賞罰不明、用人不當、貪官污吏布滿四方,知天下必亂。

    方國珍首先倡亂東南,他恐四方依樣作反,便立意主于剿滅,斷不肯為招撫苟安之計,道:“能殺賊之人方能招撫,不能殺賊之人未有能招撫者也。

    縱使要招撫,亦須狠殺他數十陣,使他畏威喪膽,方可招撫。

    若徒然招撫,反為賊人所笑,使彼有輕朝廷之心,撫亦不成。

    如宋朝宗澤、嶽飛、韓世忠皆先能殺賊而後為招撫,不然,亂賊亦何所忌憚乎?”遂一意剿殺,方國珍畏之如虎。

    争奈元朝行省大臣,都是貪污不良之人,受了方國珍的金珠寶貨,準與招安,反授方國珍兄弟官爵。

    那方國珍假受招安,仍舊作亂,據有溫、台、慶元等路,漸漸養得勢大,朝廷奈何他不得。

    後來各處白蓮教盛行,紅巾賊看了樣,人人作反,兵戈四起,遂亡了天下。

    若是依劉伯溫先生“剿滅”二字,那元朝天下華夷畢一,如鐵桶一般牢固,怎生便得四分五裂!後劉伯溫歸了我洪武爺,言聽計從,似石投水,遂成就了一統天下之業,豈不是擎天的碧玉柱、架海的紫金梁!隻是一個見識高妙,拿定主意,随你千奇百怪,再跳不出他的圈子,所以為第一個開國功臣,真真是大有手段之人。

    那時還有魏國公徐達,他是關爺爺轉世,生得長身、高顴、赤色,相貌與關真君一樣。

    常遇春是尉遲公轉世,後來遂封為鄂國公。

    沐英是嶽爺爺轉世,所以相貌與嶽少保一毫無二。

    又有李文忠為文武全才。

    鄧愈、湯和、傅友德等,一時雲龍風虎之臣、鷹揚罴貔之将,都是上天星宿,一群天神下降,所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攻城略地,如風卷殘雲,輔佐我洪武爺這位聖人,不數年間,成就了大明一統之業。

    雖然如此,識異人于西湖雲起之時,免聖主于鄱陽炮碎之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元朝失之而亡天下,我明得之而大一統,看将起來,畢竟還要讓他一着先手。

    《西湖一集》中《占慶雲劉誠意佐命》,大概已曾說過,如今這一回補前說未盡之事。

     從來道:“為國求賢”,又道是“進賢受上賞”,大臣第一着事是薦賢。

    況天下的事不是一個人做得盡的,若是薦得一個賢人,削平了天下之亂,成就了萬世之功,這就是你的功勞,何必親身上陣,捉賊擒王,方算是你的功勞。

    從來“休休有容”之相都是如此。

    小子這一回書,就與為國求賢之人一看。

     話說方國珍倡亂東南,僭了溫、台、慶元等路,這是浙東地方了。

    隻因元朝不聽劉伯溫之言,失了浙東一路,随後張士誠也學那方國珍的榜樣,占了浙西一路。

    那張士誠他原是泰州白駒場人,為鹽場綱司牙儈,與弟士德、士信都以公鹽夾帶私鹽,因為奸利,生性輕财好施,頗得衆心。

    士誠因亂據了高郵,自稱為王,國号“周”,建元“天佑”。

    元朝命丞相脫脫統大軍讨之,攻城垂破,元主聽信讒言,下诏貶谪脫脫,師大潰,賊勢遂熾,占了平江、松江、常州、湖州、淮海等路。

    果是: 一着不到處,滿盤俱是空。

     那時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木迩是個無用的蠢才,張士誠領兵來攻破了杭州,達識帖木迩逃入富陽,平章左答納失裡戰死。

    達識帖木迩無計可施,訪得苗軍可用,遂自寶慶招土官楊完者,要來恢複杭州。

    那楊完者是武岡綏甯之赤水人,其人奸詐慘毒,無所不至。

    無賴之人,推以為長,遂嘯聚于溪洞之間,打家劫舍。

    隻因王事日非,湖廣陶夢祯舉師勤王,聞苗兵楊完者,習于戰鬥,遂招降之,由千戶累官至元帥。

    陶夢祯死後,樞密院判阿魯恢總兵駐淮西,仍用招納。

    楊完者得了權柄,便異常放肆,專權恣殺。

    達識帖木迩因失了杭州,召楊完者這支兵來,遂自嘉興引苗軍及萬戶普賢奴等殺敗了士誠之兵,複了杭州。

    達識帖木迩從富陽回歸。

    楊完者複了杭州,自以為莫大之功,遂以兵劫達識帖木迩升為本省參知政事,其作惡不可勝言。

    他的兵是怎麼樣的? 所統苗、僚、侗、瑤答刺罕等,無尺籍伍符,無統屬,相謂曰“阿哥”、曰“麻線”,至 稱主将亦然。

    喜着斑斓衣,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