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蓮來年冤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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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兒嫁你,連老身日後有靠,怎說‘掯勒’二字。

    如今結了親,便是鄰上加鄰、親上加親也。

    ”王立道:“俺便擇吉行聘,先告過本官給假成親。

    ”說罷,謝了嶽母便去。

    那女子以目留情,甚有不舍之意,王立弄得魂出颠倒。

    走到家裡,把那張彩蓮的包裹打開,取些金銀首飾出來。

    你道王立好賊,恐怕人認得出,都拿來捶碎了,走到銀匠店裡,另打造一打造過。

    選個吉日,立出自己隊裡一個媒人,行了聘禮,在本官處告了幾日假,到彭家酒店裡結起花燭,拜堂成親。

    本軍隊裡與王立相好的都來吃喜酒慶賀,看王立娘子果是生得絕世無雙,滿堂中沒個不喝聲彩道:“好對夫妻!”大家吃得爛醉如泥而散。

    這夜王立好生歡喜。

     軟苗條的女娘,款款柔柔;骨崚嶒的漢子,長長大大。

    彎弓插箭,直透紅心;對壘麾戈, 盡染血迹。

    長槍鼓勇,那怕他鐵壁銅牆;铳炮争強,一任彼草深水灌。

    幾番鏖戰,何愁娘子之 軍;一味攻堅,方顯英雄之漢。

     這一夜王立直弄得骨軟筋麻,死心塌地在這婦人身上。

    清早起來,便作謝嶽母之恩,一連在嶽母家過了幾日。

    假日已滿,王立遂将娘子搬到寨中居住,出門之時,嶽母又再三吩咐道:“好生看我女兒!”王立喏喏連聲道:“這是小人自己身上的事,休得記念。

    ”說罷,攜了娘子自到寨中居住。

    夫妻且是相敬厮愛,百依百随,王立歡喜不勝。

     滿了月餘,寨中牆垣被雨淋壞,那個隊将楊道元要修理牆垣,親自到寨中踏勘。

    走到王立門前,那時王立已到赤山衙操演去了,這王立新娶的娘子正在那裡洗鍋,把鍋子中的水潑将出來,可可的濺了楊道元一身龌龊水。

    楊道元大怒,問是什麼人的妻子,左右随從人禀道:“是王立的妻子。

    ”楊道元道:“王立怎生有這個妻子,可是舊日的,可是新娶?”左右禀道:“正是新娶的,一月餘了。

    ”楊道元疑心,就走進王立房中來看這個婦人。

    楊道元不見時便罷,一見見了,吃那一驚不小,急忙退步出來,悄悄吩咐左右道:“王立操演回來,不要許他到家裡去,可速押來見我。

    ”衆軍都道王立的娘子潑水污了本官衣服,本官惱怒,要将王立來責治了。

    看官有所不知,原來楊道元有一身奇異的本事: 善識天下怪,能除世間妖, 行持五雷法,魔鬼一時消。

     話說楊道元行持太乙天心五雷正法,善能驅神遣将,捉鬼降妖,曾以符水鸱枭眼目洗眼,煉就一雙神眼,那鬼怪到他面前,他便一一識得。

    因此見了王立的妻子一團黑氣遮着,所以突然吃那一驚不小。

    衆軍領隊将之命,見王立操演回來,不容他到家,徑自押來見隊将。

    那時已将晚,衆軍押王立來見隊将。

    楊道元趕開了衆軍,問王立道:“你可曾做什麼負心的事麼?”王立道:“小人并沒有什麼負心事。

    ”楊道元道:“你休得胡賴!我看你有冤魂纏身,你瞞得他人,瞞不得我。

    快快實說,俺還有救你之處。

    若再遲延薄命休矣。

    ”說罷,王立大驚,渾身冷汗。

    果是: 日間不幹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

     王立被隊将說着海底眼,怎生躲閃?隻得把前前後後謀死婦人之事說了一遍。

    楊道元道:“是了。

    今你新娶的妻子并不是人,就是死鬼。

    如今你的精神尚強,未便下手,待吸盡汝之精氣,他便取你性命。

    ”王立方才省得彭七娘已死了六七年,如何還活着,有女兒嫁我,都是一群死鬼,捉身不住抖将起來,連三十二個牙齒都捉對兒厮打,就像發瘧疾病的一般,話也格格的說不出,磕頭道:“怎生救得小人性命?”楊道元道:“邪魔妖鬼可以驅遣,這是冤鬼,一命須填一命,怎生救解?”王立隻是再三磕頭求救。

    楊道元焚起一爐香,提起筆來行五雷正法,默運元神,口中念念有詞,書符一道,付與王立道:“如今回去不可洩漏,照依如常。

    待這婦人睡後,将這道符黏在婦人額上,便見分曉。

    ”王立領了這符回去,進得門,好生恐怕,不住戰兢兢的抖個不住。

    妻子道:“你怎生如此?”王立假意道:“冒了寒。

    ”隻得勉強支吾,與他一同飲食。

    待這婦人先上牀睡了,急急将符來黏在額上,就地起一陣狂風,風過處顯出一尊神道,卻是伏虎趙玄壇,手執鋼鞭,驅這婦人起來。

    屍長丈餘,舌頭吐出,直垂至地,陰風冷冷,黑氣漫漫,忽然不見。

    王立即時驚倒在地。

    一邊楊道元已知就理,着幾個軍兵攙扶王立到點名廳上,令人守住。

    次日王立方才蘇醒,隻是癡呆懵懂,口發谵語。

    楊道元着人到赤山彭家酒店看視,早已連酒店通不見了,衆軍吃了一驚。

    楊道元吩咐左右道:“你們在此守候,不容他下階。

    過了一個月,便無事矣。

    ”衆軍守了二十餘日,因都去倉前請糧,失了守候,王立下階行走,又見那婦人屍長丈餘,舌頭吐出直垂至地。

    王立見了,大叫一聲,蓦然倒地。

    衆軍請糧回來,見王立跌倒階下,情知是着鬼,正要攙扶他起來,那婦人陰魂便附在王立身上,走到衆軍面前,作婦人形狀,倒身下拜道:“妾是望仙橋周思江家張彩蓮,原是鎮江人,惡叔好賭,将奴家賣與周思江家做義女,偷了些金銀首飾,要與哥哥張泰同回到鎮江娘舅家過活。

    舊年十一月二十八二更天氯,卻被王立這厮來做賊,謀财害命,将搭膊把奴家勒死,石闆一塊,沉奴家屍首在三聖橋河中,害得哥哥監禁牢中一年受苦。

    奴家冤魂不散,日夜啼哭,上告列位,替奴家作主,定要償我性命。

    ”說罷,哽哽咽咽大哭了一場。

    王立暈倒在地,久而方醒。

    那時事體昭彰,遮掩不得,府尹知道,叫人在三聖橋河中撈起屍首,果有石闆一塊壓在身上,屍體無損。

    遂将王立打八十闆,問成死罪,張泰釋放還鄉,追出原物,給還本主。

    王立秋後處決,償了張彩蓮性命。

    不過隔得一年,一命填一命,何苦作此等事乎?有詩為證: 欠債尚且還錢,殺人怎不償命? 自作終須自受,勸人莫犯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