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政治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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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内言談者為勢于外外内稱惡以待強敵不亦殆乎故羣臣之言外事者非有分于從衡之黨則有仇讐之患而借力于國也從者合衆弱以攻一強也而衡者事一強以攻衆弱也皆非所以持國也今人臣之言衡者皆曰不事大則遇敵受禍矣事大未必有實則舉圖而委効玺而請兵矣獻圖則地削効玺則名卑地削則國削名卑則政亂矣事大為衡未見其利也而亡地亂政矣人臣之言從者皆曰不救小而伐大則失天下失天下則國危國危而主卑救小未必有實則起兵而敵大矣救小未必能存而交大未必不有疏有疏則為強國制矣出兵則軍敗退守則城拔救小為從未見其利而亡地敗軍矣是故事強則以外權市官于内救小則以内重求利于外國利未立封土厚祿至矣主上雖卑人臣尊矣國地雖削私家富矣事成則以權長重事敗則以富退處人主聽說于其臣事未成則爵祿已尊矣事敗而弗誅則遊說之士孰不為用矰繳之說而徼幸其後故破國亡主以聽言談者之浮說此其故何也是人君不明于公私之利不察當否之言而誅罰不必其後也皆曰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夫王者能攻人者也而安則不可攻也強則能攻人者也治則不可攻也治強不可責于外内政之修也今不行法術于内而事智于外則不至于治強矣鄙諺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此言多資之易為工也故治強易為謀弱亂難為計故用于秦者十變而謀希失用于燕者一變而計希得非用于秦者必智用于燕者必愚也蓋治亂之資異也故周去秦為從期年而舉衛離魏為衡半嵗而亡是周滅于從衛亡于衡也使周衛緩其從衡之計而急其境内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賞罰盡其地力以多其積緻其民死以堅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則其利少攻其國則其傷大萬乗之國莫敢自頓于堅城之下而使強敵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術也舍必不亡之術而道必滅之事治國者之過也智困于内而政亂于外則亡不可振也民之故計皆就安利如辟危窮今為之攻戰進則死于敵退則死于誅則危矣棄私家之事而必汗馬之勞家困而上弗論其窮矣窮危之所在也民安得勿避故事私門而完解舍解舍完則逺戰逺戰則安行貨賂而襲當塗者則求得求得則私私安則利之所在安得勿就是以公民少而私人衆矣夫明王治國之政使其商工遊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務而外末作今世近習之請行則官爵可買官爵可買則商工不卑也矣奸貨财賈得用于市則商人不少矣聚斂倍農而不貴耕戰之士則耿介之士寡而髙價之民多矣是故亂國之俗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其言古者為設詐稱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其帶劒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近禦者積于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馬之勞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沸靡之财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蠧也人主不除此五蠧之民不養耿介之士則海内雖有破亡之國削滅之朝亦勿怪矣 安危篇 使天下皆極智能于儀表盡力于權衡以動則勝以靜則安治世使人樂生于為是愛身于為非小人少而君子多故社稷長立國家乆安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故号令者國之舟車也安則智亷生危則争鄙起故安國之法若饑而食寒而衣不令而自然也先王寄治理于竹帛其道順故後世服今使人饑寒去衣食雖贲育不能行廢自然雖順道而不立強勇之所不能行則上不能安上以無厭責已盡則下對無有無有則輕法法所以為國也而輕之則功不立名不成聞古扁鵲之治其病也以刀刺骨聖人之救危國也以忠拂耳刺骨故小痛在體而長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乆福在國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鵲盡巧拂耳則子胥不失夀安之術也病而不忍痛則失扁鵲之巧危而不拂耳則失聖人之意如此長利不逺垂功名不乆立 人主不自刻以堯而責人臣以子胥是幸殷人之盡如比幹盡如比幹則上不失下不亡不權其力而有田成而幸其臣盡如比幹故國不得一安廢堯舜而立桀纣則人不得樂所長而憂所短失所長則國家無功守所短則民不樂生以無功禦不樂生不可行于齊民如此則上無以使下下無以事上也 六反篇 今學者之說人主也皆去求利之心出相愛之道是求人主之過于父母之親也此不熟于論思詐而誣也故明主不受也聖人之治也審于法禁法禁明着則官法必于賞罰賞罰不阿則民用官官治則國富國富則兵強而霸王之業成矣霸王者人主之大利也人主挾大利以聽治故其任官者當能其賞罰無私使士民明焉盡力緻死則功伐可立而爵祿可緻爵祿至而富貴之業成矣富貴者人臣之大利也人臣挾大利以從事故其行危至死其力盡而不望此所謂君不仁臣不忠則不可以霸王也 夫奸必知則備必誅則止不知則肆不誅則行夫陳輕貨于幽隐雖曽史可疑也懸百金于市雖大盜不取也不知則曽史可疑于幽隠必知則大盜不敢攫懸金于市故明主之治國也衆其守而重其罪使民以法禁而不以亷恥母之愛子也倍父父令之行于子也十母吏之于民無愛令之行于民也萬父母父母積愛而令窮吏用威嚴而民聽嚴愛之防亦可決矣且父母之所以求于子也動作則欲其安利也行身則欲其逺罪也君上之于民也有難則用其死安平則盡其力親以厚愛闗子于安利而不聽君以無愛利求民之死力而令行明主知之故不養恩愛之心而増威嚴之勢故母厚愛處子多敗推愛也父薄愛教笞子多善用嚴也 今家人之治産也相忍以饑寒相強以苦勞雖犯軍旅之難饑馑之患溫衣美食者必是家也相鄰以衣食相恵以佚樂天饑嵗荒嫁妻賣子者必是家也故法之為道前苦而長利仁之為道偷樂而後窮聖人權其輕重出其大利故用法之相忍而棄仁人之相憐也學者之言皆曰輕法此亂亡之術也凡賞罰之必者勸禁也賞厚則所欲之得也疾罰重則所惡之禁也急夫欲利者必惡害害者利之反也反于所欲焉得無惡欲治者必惡亂亂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賞必厚矣其惡亂甚者其罰必重矣今取于輕刑者其惡亂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者此非特無術也又乃無行是故決賢不肖愚知之分在賞罰之輕重且夫重刑者非為罪人也明主之法揆也治賊非治所揆也治所揆也者是治死人也刑盜非治所刑也治所刑也者是治胥靡也故曰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内之邪此所以為治也重罰者盜賊也而悼懼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于重刑若夫厚賞者非獨賞功也又勸一國受賞者甘利未賞者慕業是報一人之功而勸境内之衆也欲治者何疑于厚賞今不知治者皆曰重刑傷民輕刑可以止奸何必于重哉此不察于治者也夫以重止者未必以輕止也以輕止者必以重止矣是以上設重刑者而奸盡止奸盡止則此奚傷于民也所謂重刑者奸之所利者細而上之所加焉者大也民不以小利防大罪故奸必止者也所謂輕刑者奸之所利者大上之所加焉者小也民慕其利而傲其罪故奸不止也故先聖有諺曰不踬于山而踬于垤山者大故人順之垤微小故人易之也今輕刑罰民必易之犯而不誅是驅國而棄之也犯而誅之是為民設陷也是故輕罪者民之垤也以輕罪之為民道也非亂國也則設民陷也此則可為傷民矣今學者皆道書防之訟語不察當世之實事曰上不愛民賦斂常重則用不足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亂以為足其财用而加愛焉雖輕刑罰可以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罰固已足之之後也雖财用足而厚愛之然而輕刑猶之亂也夫當家之愛子貨财足用貨财足用則輕用輕用則侈泰親愛之則不忍不忍則驕恣侈泰則家貧驕恣則行暴此雖财用足而愛厚輕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财用足則隳于用力上治懦則肆于為非财用足而力作者神農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曽史也夫民之不及神農曽史亦已明矣 法所以制事事所以名功也法立而有難權其難而事成則立之事成而有害權其害而功多則為之無難之法無害之功天下無有也是以拔千丈之都敗十萬之衆死傷者軍之乗甲兵折挫士卒死傷而賀戰勝得地者出其小害計其大利也夫沐者有棄發除者傷血肉為人見其難因釋其業是無術之事也先聖有言曰規有摩而水有波我欲更之無奈之何此通權之言也是以說有必立而曠于實者言有辭拙而急于用者故聖人不求無害之言而務無益之事人之不事衡石者非貞亷而逺利也石不能為人多少衡不能為人輕重求索不能得故人不事也明主之國官不敢枉法吏不敢為私利貨賂不行者境内之事盡如衡石也此其臣有奸者必知知者必誅是以有道之主不求清潔之吏而務必知之術也書約而弟子辯法省而民說簡是以聖人之書必著論明主之法必詳事盡思慮揣得失智者之所難也無思無慮挈前言而責後功愚者之所易也明主操愚者之所易以責智者之所難故智慮不用而國治也 任人以事存亡治亂之機也無術以任人無所任而不敗人君之所任非辯智則修潔也任人者使有勢也智士者未必信也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計處乗勢之資而為其私急則君必欺焉為智者之不可信也故任修士者使斷事也修士者未必智為潔其身因惑其智以愚人之所惽處治事之官而為其所然則事必亂矣故無術以用人任智則君欺任修則事亂此無術之患也明君之道賤徳義貴法術倒言而詭使參聽無門戶故智者不得詐欺計功而行賞程能而授事察端而觀失有過者罪有能者得故愚者不得任事智者不敢欺愚者不敢斷則事無失矣 守道篇 古之善守者以其所重禁其所輕以其所難止其所易故君子與小人俱正盜跖與曽史俱亷何以知之夫貪盜不赴谿而掇金赴谿而掇金則身不全贲育不量敵則無勇名盜跖不計可則利不成 人主離法失人則危于伯夷不妄取而不免于田成盜跖之禍也今天下無一伯夷而奸人不絶世故立法度量度量信則伯夷不失是而盜跖不得非法分明則賢不得奪不肖強不得侵弱衆不得暴寡托天下于堯之法則貞士不失分奸人不徼幸寄千金于羿之矢則伯夷不得亡而盜跖不敢取堯明于不失奸故天下無邪羿巧于不失發故千金不亡邪人不售而盜跖止如此故圖不載宰予不舉六卿書不着子胥不明夫差孫吳之略廢盜跖之心伏人主甘服于玉堂之中而無瞠目切齒傾取之患人臣垂拱金城之内而無扼腕聚唇嗟唶之禍服虎而不以柙禁奸而不以法塞僞而不以符此贲 育之所患堯舜之所難也故設柙非所以備鼠也所以使怯弱能服虎也立法非所以備曽史也所以使庸主能止盜跖也為符非所以豫尾生也所以使衆人不相謾也不恃比幹之死節不幸亂臣之無詐也持怯士之所能服握庸主之所易守當今之世為人主忠計為天下結徳者利莫長于此故君人者無亡國之圖而忠臣無失身之畫明于尊位必法故能使人盡力于權衡死節于官職通贲育之情不以死易生明于盜跖之貪不以财易身則守國之道畢備矣 外儲說 救火者令吏挈壺甕而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棰指麾而趨使人則制萬夫是以聖人不親細民明主不躬小事造父方耨時有子父乗車過者馬驚而不行其子下車牽馬請造父助我推車造父因收器辍而寄載之援其子之乗乃始檢辔持防未之用也而馬辔骛矣使造父而不能禦雖盡力勞身助之推車馬猶不肯行也今使身佚且寄載有徳于人者有術而禦之也故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無術以禦之身雖處勞猶不免亂有術以禦之身處佚樂之地又緻帝王之功也 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也治之以憂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術而禦之身坐于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于治無術而禦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董阏于為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深峭如牆深百仞因問其旁鄉左右曰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曰嬰兒癡聾狂悖之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牛馬犬彘嘗入此者乎對曰無有董阏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無赦猶入澗之必死也則人莫之敢犯也何為不治之 茲鄭子引辇上髙梁而不能支茲鄭居轅而歌前者止後者趨辇乃上使茲鄭無術以緻人則身雖絶力至死辇猶不上也今身不至勞苦而辇以上者有術以緻之故也 經濟類編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