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政治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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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政治類四 治道【四 十四則 立國規模一則 審勢一則并】 王安石論本朝百年無事 臣前?陛下問及本朝所以享國百年天下無事之故臣以淺陋誤承聖問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語不及悉遂辭而退竊念聖問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無一言之獻非近臣所以事君之義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陳伏惟太祖躬上智獨見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僞指揮付托必盡其材變置施設必當其務故能駕馭将帥訓齊士卒外以扞夷狄内以平中國于是除苛賦止虐刑廢強橫之藩鎮誅貪殘之官吏躬以簡儉為天下先其于出政發令之間一以安利元元為事太宗承之以聰武真宗守之以謙仁以至仁宗英宗無有逸德此所以享國百年而天下無事也仁宗在位歴年最久臣于時實備從官施為本末臣所親見嘗試為陛下陳其一二而陛下詳擇其可亦足以申鑒于方今伏惟仁宗之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儉出于自然而忠恕誠慤終始如一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甯屈己棄财于夷狄而終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賞重而信納用谏官禦史公聽并觀而不蔽于偏至之防因任衆人耳目拔舉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蓋監司之吏以至州縣無敢暴虐殘酷擅有調發以傷百姓自夏人順服蠻夷遂無大變邊人父子夫婦得免于兵死而中國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甯屈己棄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敢強橫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橫猾以為兵防至百萬非有良将以禦之而謀變者輙敗聚天下财物雖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鈎考而斷盜者輙發兇年饑嵗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冦攘者輙得此賞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能大擅威福廣私貨賂一有奸慝随輙上聞貪邪橫猾雖間或見用未嘗得久此納用谏官禦史公聽并觀而不蔽于偏至之防之效也自縣令京官以至監司台閣陞擢之任雖不皆得人然一時之所謂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見收舉者此因任衆人之耳目拔舉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喪考妣此寛仁恭儉出于自然忠恕誠慤終始如一之效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無親友羣臣之議人君朝夕與處不過宦官女子出而視事又不過有司之細故未嘗如古大有為之君與學士大夫讨論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勢而精神之運有所不知名實之間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見貴然小人亦得厠其間正論非不見容然邪説亦有時而用以詩賦記誦求天下之士而無學校養成之法以科名資歴叙朝?之位而無官司課試之方監司無防察之人守将非選擇之吏轉徙之亟既難于考績而遊談之衆因得以亂真交私養望者多得顯官獨立營職者或見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雖有能者在職亦無以異于庸人農民壊于繇役而未嘗特見救恤又不為之擇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雜于疲老而未嘗申敕訓練又不為之擇将而久其疆場之權宿衞則聚卒伍無賴之人而未有以變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則無教訓選舉之實而未有以合先王親疎隆殺之宜其于理财大抵無法故雖儉約而民不富雖憂勤而國不強賴非疆圉有事之時又無堯湯水旱之變故天下無事過于百年雖曰人事亦天助也蓋累聖相繼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儉忠恕誠慤此其所以獲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聖之質承無窮之緒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終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臣不敢輙廢将明之義而茍逃諱忌之誅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則天下之福也呂公着進十事 其一曰畏天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蓋天雖高逺日監在下人君動息天必應之若修己以德待人以誠謙遜靜慤慈孝忠厚則天必降福享國永年災害不生禍亂不作若慢神虐民不畏天命則或遲或速殃咎必至自古禹湯文武以畏天而興桀纣幽厲以慢神而亡如影随形罔有差忒然自兩漢以來言天道者多為曲説以附會世事間有天地變異日月災時君方恐懼修省欲側身修道而左右之臣乃據經傳或指外事為緻災之由或陳虛文為消變之術使主意怠于應天此不忠之甚者也詩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然則有天下者固當飾己正事不敢戯豫使一言一行皆合天心然後社稷民人可得而保也天人之際焉可忽哉 其二曰愛民書曰撫我則後虐我則雠人君既即尊位則為民之父母萬方百姓皆為己子父固不可以不愛子君固不可以不愛民若布德施恩從民所欲則民必欣戴欣戴不己則天降之福若取民之财不憂其困用民之力不恤其勞好戰不休煩刑以逞則民必怨叛怨叛不己則國從而危故曰民為邦本本固邦甯然自古人君臨朝聽政皆以赤子為憂一旦用兵則不複以生靈為念此蓋獻防之臣設奸言以導上意以開邊拓境為大功以暫勞永逸為至計此世主所以甘心而不悟也夫用兵不息少壯從軍旅老弱疲轉饷伏屍流血而勝負得失猶未可知也民勞則中國先敝夫何足以為功兵興則朝廷多事亦不得而安逸也故凡獻用兵之防者欲生事以希寵媚上而營私耳豈國家之利哉 其三曰修身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夫欲家齊國治而天下化莫若修身修身之道以正心誠意為本其心正則小大臣庶罔敢不正其意誠則天地神明皆可感動不誠則民不信不正則令不行況人君一言一動史臣必書若身有失德不唯民受其害載之史防将為萬代譏笑故當夙興夜寐以自修為念以義制事以禮制心雖小善不可不行雖小惡不可不去然人君進德修業實系乎左右前後夫習與正人居不能無正猶生長于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不能無不正猶生長于楚不能不楚言也故曰仆臣正厥後克正仆臣谀厥後自聖 其四曰講學王者繼祖宗之業君億兆之上禮樂征伐之所自出四方萬裡之所視效智足以窮天下之理則防邪不能惑德足以服天下之心則政令無不行自非隆儒親學何以臻茲然天子之學與凡庶不同夫分文析字考治章句此世之儒者以希祿利取科級耳非人主之所當學也人主之所當學者觀古聖人之所用心論歴代帝王所以興亡治亂之迹求立政立事之要講愛民利物之術自然日就月将德及天下書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又曰念終始典于學厥德修罔覺故傅説之告高宗者修德立事而已至漢之晁錯以為人主不可不學術數錯之意欲人主用機權巧谲以參制羣下而景帝用之數年之間漢罹七國之禍而錯受東市之誅蓋其所主者不出于誠信而已由是觀之擇術不可不審其五曰任賢昔成王初涖政召康公作卷阿之詩以 戒之言求賢用吉士蓋為治之要在乎任賢使能能者不必賢故可使賢者必有德故可尊小賢可任以長民大賢可與之謀國若夫言必顧國家之利而行足以服衆人之心夷險一節而終始可任者非大賢則不能也人君雖有好賢之心而賢猶或難進者蓋君子志在于道小人志在于利志在于道則不為茍合志在于利則求為茍得忠言正論多咈于上意而佞辭邪説專媚于君心故君子常難進而小人常易入不可不詧也自古雖無道之君莫不欲治而惡亂然而治君少而亂國多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書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人主誠存此心以觀臣下之情則賢不肖可得而知矣 其六曰納谏昔書稱成湯之德曰從谏弗咈改過不吝湯聖君也不曰無過而曰改過者言能舍己而從谏則不害其為聖也及纣為天子強足以拒谏智足以飾非纣非無才智也然身滅國亡而天下之惡皆歸之者言愎谏自用則才智适足為害也前代帝王無不以納谏而興拒谏而亡着在史冊一一可考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貴則驕心易生富則侈心易動一日萬機則不能無失固當開道而求谏和顔色而受之其言可用則用其言而顯其身言不可用則恕其罪以來谏者夫忠直好谏之臣初若逆耳可惡然其意在于愛君而憂國谄佞阿谀之士始若順意可喜然其情在于媚上而徼寵人君誠能察此則事無過舉身享美名故曰木從繩則正後從谏則聖 其七曰薄斂古人有言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人君恭儉節用取于民有制則民力寛裕衣食滋殖自然樂輸租賦以給公上若暴征峻斂侵奪民利物力已屈而驅以刑辟勢必流轉溝壑散為盜賊為人上者将何利于此故善言治道者尤惡聚斂之臣曰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臣前代帝王或躭于聲色或盤于遊畋或好治宮室或快心攻戰于是小人乘間而肆其邪謀為之斂财以佐其橫費世主不悟以為有利于國而不知其終為害也賞其納忠于君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以身當怨而不知其怨歸于上也昔鹿台之财钜橋之粟商纣聚之以喪國周武散之以得民由是觀之人主所當務者仁義而已何必曰利 其八曰省刑夫臨下以簡禦衆以寛百王不易之道也昔漢高祖去秦苛暴約法三章以順民心遂定王業孝文循之以清淨而防至刑措然則為治之要果在于省刑而不在于煩刑也況人主之刑獄其勢不能親臨則必委之于臣下故峻推鞫則權在于獄吏廣觇伺則權在于小人肆刑戮則權在于彊臣通請谒則權在于近習自古奸臣将欲誅鋤善人自專威柄必數起大獄以揺人心何則獄犴之間其情難知斷鍊出入一系于獄吏及夫奏成獄具則雖有寃抑人主亦何從而察之哉然則欲奸雄不得肆其威善良有以安其性莫若省刑而已自三代以還有天下者數十姓惟宋受命逮今一百二十有六年中原無事不見兵革稽其德政所以特異前世者直以誅戮之刑内不施于骨肉外不及于士大夫至于下民之罪一決于廷尉之平而上自天子下至于有司不複措意輕重于其間故能以好生之德感召和氣而緻無窮之福祖宗所以消惡運遏亂原者嗚呼逺哉雖甚盛德無以加矣 其九曰去奢昔夏禹克勤于邦克儉于家而為三王祖漢文帝即位宮室苑囿車騎服禦無所增益而天下斷獄四百防至刑措然則節儉者固帝王之高緻也況以天子之尊富有天下凡有四方百物所以奉養于上者蓋亦備矣然而飨國之日寖久耳目之所禦者習以為常入無法家拂士出無敵國外患則不期于侈而侈心自生佞谀之臣又從而導之于是窮奢極侈無不為己是以先王制法作竒伎淫巧以蕩上心者殺無赦夫竭天下百姓所以相生相養之具以供人主無窮之欲緻人主于喪德損夀之地而以邀己一時之榮雖誅戮而不赦固未足以當其罪也昔纣為象箸而箕子谏夫以天子而用象箸未為過侈也然箕子以為象箸者不已必金為之金又不已必玉為之故箕子之言所以防微而杜漸也至漢公孫?相武帝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節儉當是時帝方外伐四夷内治宮室為千門萬戶由是天下戶口減半盜賊蜂起而?猶病其不廣大何其不忠之甚哉故人主誠能不以箕子之言為太過而察見公孫宏之大佞則夏禹漢文之德不難及已 其十曰無逸昔周公作無逸之篇以戒成王其略曰昔商王中宗治民隻懼享國七十有五年其在高宗不敢荒甯享國五十有九年厥後立王生則逸不聞小人之勞惟躭樂之從自時厥後亦罔克夀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鳴呼非愛君憂國之深其言何以至此又曰繼自今嗣王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無若商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德哉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欽德亂罸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蓋人君初務縱逸小人必怨而大臣必谏至乎淫刑亂罸以杜言者之口然後流連忘反不聞其過而終至于滅亡故曰無逸之書後王之元也唐明皇初即位宋璟為相手寫無逸圖設于帝座明皇勤于政事遂緻開元之治而後宋璟死所獻圖亦弊而徹去明皇遂怠于政親見天寶之亂由是觀之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人君誠能慎終如始不敢逸豫則德有堯舜之名體有喬松之壽豈不美哉 右臣聞孟子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今朝廷始初清明臣雖術學淺陋惟是前代聖帝明王所以緻治之迹可以為法與夫暴君暗主所以召亂之道可以為戒者乃敢告于左右古人有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夙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是亦舜而已矣惟陛下加意無忽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程颢論十事 竊謂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随時因革踵事增損之制至乎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蓋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王之法可改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歴代彰灼着明之效也茍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姑欲狥名而遂廢其實此則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然傥謂今人之情皆已異于古先王之迹不可複于今趣便目前不務高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弊也謂如衣服飲食宮室器用之類茍便于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賴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槩舉然而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在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古者自天子達于庶人必須師友以成就其德業故舜禹文武之聖亦皆有所從學今師傅之職不修友臣之義未着所以尊德樂善之風未成于天下此非有古今之異者也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時之職歴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萬化理也至唐猶僅存其略當其治時尚得綱紀小正今官秩淆亂職業廢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也天生蒸民立之君使司牧之必制其常産使之厚生則經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此為治之大本也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今則蕩然無法富者跨州縣而莫之止貧者流離餓殍而莫之恤平民雖多而衣食不足者蓋無紀極生齒日益繁而不為之制則衣食日蹙轉死日多此乃治亂之機也豈可不漸圖其制之之道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政教始乎鄉裡其法起于比闾族黨州縣鄉遂以相聨屬統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廉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庠序之教先王所以明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德不一鄉射亡而禮義不興貢士不本于鄉裡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于學校而人材多廢此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受祿公上而兵農未始判也今驕兵耗匮國力亦已極矣臣謂禁衞之外不漸歸于農則将贻深慮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則未免大患此亦至明之理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無三年之食者以為國非其國臣觀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衆地力不盡人功不勤雖富室強宗鮮有餘積況其貧弱者乎或一州一縣有年嵗之兇即盜賊縱橫饑羸滿路如不幸有方三二千裡之災或連年之歉則未知朝廷有何道處之則其患不可勝言矣豈可曰昔何久不至是因以幸為可恃也哉固宜漸從古制均田務農公私交為儲粟之法以為之備此亦無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而農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給而民無所困苦今京師浮民數逾百萬遊手不足赀度觀其窮蹙辛苦孤貧疾病變詐巧僞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嵗滋久将若何事己窮極非聖人能變而通之則無以免患豈可謂無可奈何而已哉此在酌古變今均多恤寡漸為之業以救之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聖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于五官山虞澤衡各有常禁故萬物阜豐而财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無節取之不時豈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資天下皆以童赭斧斤焚蕩尚且侵尋不禁而川澤漁獵之繁暴殄天物亦以耗竭則将若之何此乃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