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五 人品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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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殷州吏荊州奔亡存亡未判何顔複謝?即收企生遣人問欲何言荅曰文帝殺嵇康嵇紹為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許之又引企生于前謂曰吾相遇甚厚何以見負今者死矣企生對曰使君旣興晉陽之甲軍次尋陽并奉王命各還所鎮升壇盟誓口血未幹而生奸計自傷力劣不能翦滅兇逆恨死晩也?遂害之時年三十七衆鹹悼焉先是?以羔裘遺企生母胡氏及企生遇害即日焚裘
周帝招齊東雍州刺史傅伏不從既克并州複遣韋孝寛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将軍武鄉公告身賜伏伏不受謂孝寛曰事君有死無二此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雠疾願速斬之以号令天下周帝自邺還至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臨汾召伏伏出軍隔水相見問至尊在何處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帥衆入城于防事前北面哀号良久然後出降周帝見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對曰臣三世為齊臣食齊祿不能自死羞見天地周帝執其手曰為臣當如此乃以所食羊肋骨賜伏曰骨親肉踈所以相付遂引使宿衛授上儀同大将軍勑之曰若即與公高官恐歸投者心動努力好行不愁不富貴又問前救河陰得何官職伏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開國公周帝謂後主曰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隂正為傅伏善守城不可動遂斂軍而退公當時賞授何其薄也
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防可知矣此州控帶淮南鄰接彊冦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于嗣主遽忘之耶正可于此待死冀千歲之後知吾心耳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上杖痕誰之為也對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軌因言軌捋須事周主遣使殺軌内史元岩不肯署诏禦正中大夫顔之儀切諌不聽岩從脫巾頓颡三拜三進周主曰汝欲黨軌耶岩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之望周主怒使閹豎抟其面軌遂死岩亦廢于家周主之為太子也尉遲運為宮正數進諌不用至是謂宇文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諌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逺之于是運求出為秦州總管他日周主托以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于社稷為羣小所譛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諌而不從寔負顧托以是為罪是所甘心周主大慙命将出賜死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唐天後時裴匪躬坐私谒皇嗣腰斬于市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見又有告皇嗣潛有異謀者太後命來俊臣鞫其左右左右不勝楚毒皆欲自誣太常工人安金蔵大呼曰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髒出太後聞之令轝入宮使醫内五髒以桑皮線縫之傅以藥經宿始蘇太後親臨視之歎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得免
顔杲卿起兵才八日守備未完史思明蔡希德引兵至城下杲卿告急于王承業承業擁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城遂陷賊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承業使者至京師拜承業羽林大将軍麾下受官爵者以百數徴顔杲卿為衛尉朝命未至而常山已陷矣杲卿至洛陽祿山數之曰我奏汝為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于汝而反杲卿罵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為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于汝而反我世為唐臣祿位皆唐有雖為汝所奏豈從汝反耶我為國讨賊恨不斬汝何謂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殺我祿山大怒并履謙縛而呙之二人比死罵不絶口
令狐潮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于城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説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堅守危城欲誰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慚而退圍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上皇已幸蜀複以書招巡大将六人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将士朝之人人皆泣引六将于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勸城中矢盡巡縛藁為人千餘被以黒衣夜缒城下潮兵争射之得矢數十萬其後複夜缒人賊笑不設備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大亂焚壘而遁追奔十餘裡潮益兵圍之巡使郎将雷萬春于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絶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将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十四人斬首百餘級賊乃夜遁自是數擊破賊軍分别其衆凢胡兵悉斬之恊從者皆令歸業旬日間民去賊來歸者萬餘戸
盧?惡太子太師顔真卿欲出之真卿謂曰先中丞傳首至平原真卿以舌防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而恨之益深至是李希烈陷汝州德宗問計于杞杞對曰誠得儒雅重臣為陳禍福可不勞軍旅而服顔真卿三朝舊臣忠直剛決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德宗以為然遣真卿宣慰希烈诏下舉朝失色真卿乗驿至東郡留守鄭叔則曰徃必不免宜少留須後命真卿曰君命也将焉避之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為國家羞又使人邀之于道不及真卿與其子書但敕以奉家廟撫諸孤而已至許欲宣诏防希烈使其養子千餘環繞嫚罵防刃拟之真卿色不變希烈麾衆令退館而禮之欲遣還防李元平在座真卿責之元平慙以宻啟白希烈遂留不遣朱滔等各遣使詣希烈勸進希烈召真卿示之曰四王見推不謀而同豈吾獨為朝廷所忌無所自容耶真卿曰此乃四防何謂四王相公不自保功業為唐忠臣乃與亂臣賊子相從求與之同覆滅邪希烈不悅他日又與四使同宴四使曰都統将稱大号而太師适至是天以宰相使都統也真卿叱之曰汝知有罵安祿山而死者顔杲卿乎乃吾兄也吾年八十知守節而死耳豈受汝曹誘脇乎希烈掘坎于庭雲欲阬之真卿怡然見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劍相與豈不快公心事耶希烈乃謝之
曽鞏撫州顔魯公祠堂記 贈司徒魯郡顔公諱真卿事唐為太子太師與其從父兄杲卿皆有大節以死至今雖小夫婦人皆知公之為烈也初公以忤楊國忠斥為平原太守知安祿山必反為之備祿山既舉兵公與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後賊之不能直窺潼關以公與杲卿撓其勢也在肅宗時數正言宰相不悅斥去之又為禦史唐旻所搆連輙斥李輔國遷太上皇居西宮公首率百官請問起居又輙斥代宗時與元載争論是非載欲有所壅蔽公極論之又輙斥楊炎盧?既相德宗益惡公所為連斥之猶不滿意李希烈陷汝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慙其言後卒缢公以死是時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寳之際久不見兵祿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動公獨以區區平原遂折其鋒四方聞之争奮而起唐卒以振者公為之倡也當公之開玉門同日歸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餘萬繇此觀之茍順且誠天下從之矣自此至公沒垂三十年小人繼續任政天下日入于敝大盜繼起天子輙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觀望能居其間一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于再三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蓋未之有也若至于起且仆以至于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則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學問文章徃徃雜于神仙浮屠之説不皆合于理及其奮然自立能至于此者蓋天性然也故公之能處其死不足以觀公之大何則及至于勢窮義有不得不死雖中人可勉焉況公之自信也欤惟歴忤大奸颠跌撼頓至于七八而始終不以死生禍福為秋毫顧慮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觀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亂不同而士之去就亦異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彼各有義夫既自比于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顧回隐以市于世其可乎故孔子惡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殺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謂仁者欤今天子至和三年尚書都官郎中知撫州聶君厚載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撫州林君慥相與慕公之烈以公之嘗為此邦也遂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過予之家而告之曰願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蓋者固不系于祠之有無蓋人之向徃之不足者非祠則無以緻其志也聞其烈足以感人況拜其祠而親炙之者欤今州縣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複議二君獨能追公之節尊而事之以風示當世爲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謂有志者也
汲郡甄濟有操行隐居青岩山安祿山為采訪使奏掌書記濟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疾舁歸家祿山反使蔡希德引行刑二人封刀召之濟引首待刃希德以實病白祿山乃免後慶緒亦使彊舁至洛陽防官軍平東京濟起詣軍門上谒俶遣詣京師肅宗命館之于三司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愧其心
李懐光潛與朱泚通謀其養子石演芬遣客詣行在告之事覺懐光召演芬責之曰我以爾為子奈何負我死甘心乎演芬曰天子以太尉為股肱太尉以演芬為心腹太尉既負天子演芬安得不負太尉乎演芬胡人不能異心惟知事一人茍免賊名而死死甘心矣懐光使左右脔食之皆曰義士也以刀斷其喉而去
朱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段秀實等議稱帝事秀實勃然起奪休笏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汝反耶以笏擊泚中其額濺血灑地
後唐李從珂至昭應聞前軍獲王思同曰思同雖失計然盡心所奉亦可嘉也至靈口前軍執思同以至從珂責讓之對曰思同起行間先帝擢之位至節将常愧無功以報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富貴助朝廷自取禍殃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于泉下耳敗而釁鼓固其所也請蚤就死王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欲宥之而楊思權之徒恥見其面尹晖盡取思同家資妓妾屢言于劉延朗曰若留思同慮失士心屬從珂醉不待報擅殺之及其妻子從珂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董璋反兵至阆州晝夜攻之城陷殺李仁矩初璋為梁将指揮使姚洪嘗麾下至是宻以書誘之洪投諸厠城陷璋讓之曰汝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為李氏奴掃馬糞得脔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汝為節度使何負于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雲相負哉汝奴材固無恥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乎吾甯為天子死不願與反奴俱生璋怒然镬于前令壯士十人刲其肉自防之洪至死罵不絶聲唐主置洪二子于近衛厚給其家
後晉指揮使王清言于杜威曰請以步卒二千為前鋒奪橋開道公帥諸軍繼之得入恒州則無憂矣威許諾遣清與宋彥筠俱進清戰甚鋭契丹小卻諸将請以大軍繼之威不許彥筠敗走清獨帥麾下力戰屢請救威竟不遣一騎助之清謂其衆曰上将握兵坐觀吾軰困急而不救此必有異志吾軰當以死報國耳衆感其言莫有退者至暮戰不息契丹以新兵繼之清及士衆盡死契丹以羸兵驅牛羊過祁州城下晉刺史沈斌出兵擊之契丹以精騎奪其門州兵不得還趙延壽引契丹急攻之斌在城上延壽語之曰使君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計陷身北庭忍帥讐敵以殘父母之邦不自愧恥更有驕色何哉沈斌弓折矢盡寜為國家死耳終不效公所為明日城陷斌自殺
唐使者孫晟鐘谟從至大梁周世宗待之甚厚時召見飲以醇酒問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無二心及得唐蠟書召晟責之晟正色抗辭請死問以唐虛實黙不對命都承防曹翰送晟于右軍巡院與之飲酒從容問之晟終不言翰乃謂曰有敕賜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靴袍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謹以死報國乃就刑
宋欽宗時李綱言近世士大夫寡防恥不知君臣之義靖康之禍能仗節死義者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國願加贈防帝從其請遂贈若水觀文殿學士谥忠愍安國延康殿學士劉韐資政殿學士诏有死節者諸路詢訪以聞
寜宗時金中都被圍旣久完顔承晖以穆延盡忠久在軍旅悉以兵付之而自總持大綱又遣人以礬冩奏告急金主命左監軍永錫将中山真定軍左都監烏庫哩慶壽将大名軍萬八千西南路步騎萬一千河北軍一萬禦史中丞李英運糧大名行省富珠哩調遣繼發以救中都英至大名得兵數萬馭衆素無紀律三月英被酒與蒙古兵遇于霸州北大敗盡失所運糧英死士卒殱焉慶夀永錫軍聞之皆潰歸自是中都援絶内外不通承晖與盡忠防議期同死社稷盡忠不從承晖怒即起還第然兵柄既皆屬盡忠承晖無如之何乃辭家廟召左右司郎中趙思文謂之曰事勢至此惟有一死以報國家耳五月一日承晖作遺表付尚書省令史師安石書之皆論國家大計及平章政事高琪奸狀且謝不能終保都城之罪從容若平日盡出财物召家人随年勞多寡分給之舉家号泣承晖神色泰然方與安石舉白引滿謂之曰承晖于五經皆經師授謹守而力行之不為虛文旣被酒取筆與安石訣最後倒寫二字投筆曰遽爾謬誤得非神志亂邪謂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門聞哭聲複還問之則已仰藥死矣家人匆匆瘗庭中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嫔聞盡忠将南奔皆束裝至通?門盡忠绐之曰我當先出與諸妃啟途諸妃信之盡忠乃與愛妾及所親者先出城不複反顧蒙古兵遂入中都吏民死者甚衆宮室為亂兵所焚火月餘不滅時蒙古主在桓州聞燕陷遣使勞明安等而辇其府庫之實北去于是金祖宗神禦及諸妃嫔皆淪沒焉盡忠行至中山謂所親曰若與諸妃偕來我軰豈得至此安石奉承晖遺表至汴贈尚書令廣平郡王諡忠肅盡忠至汴金王釋不問仍以為平章政事未幾以謀逆伏誅蒙古兵自禹山之戰散漫而北所過州縣無不降破遂自唐州以趨汴京金二行省自鄧州赴援步騎十五萬蒙古以騎三千尾之哈達等謀曰敵兵止三千而我不戰是弱也金軍至鈞州沙河蒙古兵不戰而退金軍方盤營蒙古兵複來襲金軍不得休息食飲且行且戰至黃榆店望鈞州二十五裡雪不能進忽有防雲兩省軍悉赴京師哈逹等遂發蒙古兵自北渡者畢集前後以大樹塞道金将楊沃衍奪路得之金軍遂進次于三峰山軍士有不食至三日者蒙古兵與河北兵合四面圍之熾薪燔肉更疊休息乗金困憊乃開鈞州路縱之走而以生兵夾擊之金軍遂潰聲如崩山武仙率三十騎入竹林中遂走宻縣楊沃衍樊澤張惠步持大槍奮戰而死哈逹知大事已去欲下馬戰而豐阿拉已失所在哈逹乃與陳和尚等以數百騎走入鈞州蒙古主在鄭州聞圖類與金相持遣琨布哈齊拉衮等赴之至則金軍已潰于是乃合攻鈞州塹其城外哈逹匿窟室中城破蒙古兵發而殺之因揚言曰汝家所恃惟黃河與哈逹耳今哈逹為我殺黃河為我有不降何待陳和尚趨避隐處殺掠稍定乃出自言曰我金國大将欲見白事蒙古兵士以數騎夾之詣圖類問其姓名曰我忠孝軍總領陳和尚也大昌原衛州倒回谷之勝皆我也我死亂軍中人将謂我負國家今日明白死天下必有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