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谏诤類一

關燈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二十六 明 馮琦馮瑗 撰 谏诤類一 谏臣【二十則】 孔子曰良藥苦于口利于病忠言逆于耳利于行故武王谔谔而昌纣嘿嘿而亡君無谔谔之臣父無谔谔之子兄無谔谔之弟夫無谔谔之妻士無谔谔之友其亡可立而待故曰君失之臣得之父失之子得之兄失之弟得之夫失之妻得之士失之友得之故無亡國破家悖父亂子放兄棄弟狂夫淫婦絶交敗友 魯哀公問于孔子曰子從父命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孔子不對孔子趨出以語子貢曰鄉者君問丘曰子從父命孝乎臣從君命貞乎三問而丘不對賜以為何如子貢曰子從父命孝矣臣從君命貞矣奚疑焉孔子曰小人哉賜不識也昔者明王萬乘之國有争臣七人則主無過舉千乘之國有争臣五人則社禝不危百乘之家有争臣三人則祿位不替父有争子不防無禮士有争友不行不義故子從父命奚讵為孝臣從君命奚讵為貞夫能審其所從之謂孝之謂貞矣 劉向正谏篇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人臣所以蹇蹇為難而谏其君者非為身也将欲匡君之過矯君之失也君有過失者危亡之萌也見君之過失而不谏是輕君之危亡也夫輕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為也三谏而不用則去不去則身亡身亡者仁人所不為也是故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五曰諷谏孔子曰吾其從諷谏矣乎夫不谏則危君固谏則危身與其危君甯危身危身而終不用則谏亦無功矣智者度君權時調其緩急而處其宜上不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國而國不危在身而身不殆昔陳靈公不聽洩冶之谏而殺之曹覊三谏曹君不聽而去春秋序義雖俱賢而曹覊合禮 臣術篇 從命利君為之順從命病君為之防逆命利君謂之忠逆命病君謂之亂君有過不谏诤将危國殒社禝也有能盡言于君用則留之不用則去之謂之谏用則可生不用則死謂之诤有能比和同力率羣下相與彊矯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國謂之輔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竊君之重以安國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弼故谏诤輔弼之人社禝之臣也明君之所尊禮而闇君以為己賊故明君之所賞闇君之所殺也明君好問闇君好獨明君上賢使能而享其功闇君畏賢妬能而滅其業罰其忠而賞其賊夫是之謂至闇桀纣之所以亡也詩雲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此之謂也漢宣帝選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補郡國守相以蕭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雅意在朝逺為郡守内不自得乃上疏 陛下哀憫百姓恐德化之不究悉出谏官以補郡吏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無争臣則不知過國無逹士則不聞善願陛下選明經術溫故知新通于機微謀慮之士以為内臣與叅政事諸侯聞之則知國家納谏憂政亡有阙遺若此不怠成康之道其庻幾乎外郡不治豈足憂哉 範?鐘寒傳論 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溥哉晏子一言齊侯省刑若鐘離意之就格請過寒朗之廷争寃獄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夫正直本于忠誠則不詭本于谏争則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 唐太宗時魏征有疾上手诏問之且言不見數日朕過多矣若有聞見可封狀進來征上言比者弟子陵師奴婢忽主下多輕上漸不可長又言陛下臨朝常以至公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僻或畏人知橫加威怒欲葢彌彰竟有何益征宅無堂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構之五日而成仍賜以素屏褥幾杖等以遂其所尚征上表謝上手诏曰處卿至此葢為黎元與國家何事過謝 元稹上疏論谏職 昔太宗以王珪魏征為谏官宴遊寝食未嘗不在左右又命三品以上入議大政必遣谏官一人随之以參得失故天下大理今之谏官大不得豫召見次不得參時政排行就列朝谒而已近年以來正牙不奏事庻官罷巡對谏官能舉職者獨诰命有不便則上封事耳君臣之際諷谕于未形籌畫于至宻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況于既行之诰令已命之除授而欲以咫尺之書收絲綸之诏誠亦難矣願陛下時于延英召對使盡所懷豈可寘于其位而屏棄踈賤之哉頃之複上疏以為理亂之始必有萌象開直言廣視聽理之萌也甘謟防蔽近習亂之象也自古人主即位之初必有敢言之士人主苟受而賞之則君子樂行其道競為忠谠小人亦貪得其利不為回邪矣如是則上下之志通幽逺之情逹欲無理得乎茍拒而罪之則君子卷懷括囊以保其身小人阿意迎合以竊其位矣如是則十歩之事皆可欺也欲無亂得乎昔太宗初即政孫伏伽以小事谏太宗喜厚賞之故當是時言事者惟患不深切未嘗以觸忌諱為憂也太宗豈好逆意而惡從欲哉誠以順适之快小而危亡之禍大故也陛下踐阼今已周歲未聞有受伏伽之賞者臣等備位谏列曠日彌年不得召見毎就列位屏氣鞠躬不敢仰視又安暇議得失獻可否哉供奉官尚爾況踈逺之臣乎此葢羣下因循之罪也因條奏請次對百官複正牙奏事禁非時貢獻等十事憲宗頗嘉納其言時召見之 ?宗時李林甫為相谏官言事皆先白宰相退則又以所言白之禦史言事湏大夫同署至是敕盡革其弊開谏诤之塗又令宰相分直政事筆承防旬日而更懲林甫及楊國忠之專權故也 白居易初授拾遺上憲宗書 臣謹按六典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谏凡發令舉事有不便于時不合于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谏其選甚重其秩甚卑所以然者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髙則惜其位身貴則愛其身惜位則偷合而不言愛身則茍容而不谏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惜身未足愛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上不忍負恩下不忍負心也夫位未足惜恩不忍負然後能有阙必規有違必谏朝廷得失無不察天下利病無不言此國朝置拾遺之本意也由是而言豈小臣愚劣昧懦所宜居之哉 杜牧與人論谏書 某踈愚怠堕不識機括獨好讀書讀之多矣每見君臣治亂之間興亡谏诤之道遐想其人防筆和墨則兾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不悟則烹身滅族唯此二者不思中道自秦漢已來凡千百軰不可悉數然怒谏而激亂生禍者累累皆是納谏而悔過行道者不能百一何者皆以辭語迂險指射醜惡緻使然也夫迂險之言近于誕妄指射醜惡足以激怒夫以誕妄之説激怒之辭以卑淩尊以下幹上是以谏殺人者殺人愈多谏畋獵者畋獵愈甚谏治宮室者宮室愈崇谏任小人者小人愈寵觀其防意且欲與谏者一鬬是非一決怒氣耳不論其他是以每于本事之上尤增飾之今有兩人道未相信甲謂乙曰汝好食某物慎勿食果更食之必死乙必曰我食之久矣汝謂我死必倍食之甲若謂乙曰汝好食某物第一少食茍多食必生病乙必因而謝之減食何者迂險之言則欲反之循常之説則必信之此乃常人之情世多然也是以因谏而生亂者累累皆是也漢成帝欲禦樓船過渭水禦史大夫薛廣德谏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自刎以血汚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上不説張猛曰臣聞主聖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禦史大夫言可聽上曰曉人不當如是邪乃從橋近者寶歴中敬宗皇帝欲幸骊山時谏者至多上意不決拾遺張權輿防紫宸殿下叩頭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為犬戎所殺秦始皇葬骊山國亡?宗皇帝宮骊山而祿山亂先皇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長帝曰骊山若此之兇邪我宜一往以驗彼言後數日自骊山回語親幸曰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漢文帝亦謂張釋之曰卑之無甚髙論令可行也今人平居無事友朋骨肉切磋規誨之間尚宜旁引曲釋亹亹繹繹使其樂去其不善而樂行其善況于君臣尊卑之間欲因激切之言而望道行事治者乎故禮稱五谏而直谏為下前數月見報上披閣下谏疏錫以币帛僻左且逺莫知其故近于遊客處一睹閣下谏草明白辯婉出入有據吾君聖明宜為動心數日在手味之不足且抃且慰三者交并不能自止吾君聞谏既且行之仍複寵錫誘能谏者斯乃堯舜禹湯文武之心也聞于逺地宜為吾君抃也閣下以忠孝文章立于朝廷勇于谏而且深于其道果能輔吾君而光世德某承閣下之厚愛兾于異時資閣下之知以進尺寸能不為閣下之喜複自喜也吾君今日披一疏而行之明日聞一言而用之賢才忠良之士森列朝廷是以奮起志慮各盡所懷則文祖武宗之業窮天地日出月入皆可掃灑以複厥初某縱不得效用但于一官一局筐箧簿書之間活妻子而老身命焉作為歌詩稱道仁聖天子之所為治則為有餘能不自慰故獲閣下之一疏抃喜慰三者交并真不虛也宜如此也無因面讃其事書紙言誠不覺繁多 武宗時诏臣下言人罪惡并應請付禦史台按問毋得乞留中以杜防邪其後上複謂宰相曰文宗好聽外議谏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書李德?曰臣頃在中書文宗猶不爾此乃李訓鄭注教文宗以術禦下遂成此風人主但當推誠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上善之 中書門下奏谏官缺員請補宣宗曰谏官要在舉職不必多人如張符牛叢趙璘軰數人使朕日聞所未聞足矣 宋真宗時田錫居谏署直言時政得失每指斥将相備位無所籌謀封疏凡五十二奏悉焚之曰直谏臣職也豈可藏副示後以賣直邪及卒帝謂李沆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阙失方在思慮錫之章疏已至矣嗟惜久之 張詠倜傥有大志尚氣節嘗曰事君者廉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已效公不言已能斯可以事君矣故所至以政績聞真宗嘗稱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