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九 人事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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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其華不盛華不盛則果實不生夏之德暑暑不信其土不肥土不肥則長遂不精秋之德不信其谷不堅谷不堅則五種不成冬之德寒寒不信其地不剛地不剛則凍閉不開天地之大四時之化而猶不能以不信成物又況乎人事君臣不信則百姓诽謗社稷不甯處官不信則少不畏長貴賤相輕賞罰不信則民易犯法不可使令交友不信則離散郁怨不能相親百工不信則器械苦僞丹漆染色不貞夫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唯信乎信而又信重襲于身乃通于天以此治人則膏雨甘露降矣寒暑四時當矣齊桓公伐魯魯人不敢輕戰去魯國五十裡而封之魯請比關内侯以聽桓公許之曹翽謂魯莊公曰君甯死而又死乎其甯生而又生乎莊公曰何謂也曹翽曰聽臣之言國必廣大身必安樂是生而又生也不聽臣之言國必滅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莊公曰請從于是明日将盟莊公與曹翽皆懐劒至于壇上莊公左抟桓公右抽劒以自承曰魯國去境數百裡今去境五十裡亦無生矣鈞其死也戮于君前管仲鮑叔進曹翽按劒當兩陛之間曰且二君将改圖毋或進者莊公曰封于汶則可不則請死管仲曰以地衞君非以君衞地君其許之乃遂封于汶南與之盟歸而欲勿予管仲曰不可人特刼君而不盟君不知不可謂智臨難而不能勿聽不可謂勇許之而不予不可謂信不智不勇不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雖亡地亦得信以四百裡之地見信于天下君猶得也莊公仇也曹翽賊也信于仇賊又況于非仇賊者乎夫九合之而合一匡之而聽從此生矣管仲可謂能因物矣以辱為榮以窮為通雖失乎前可謂後得之矣物固不可全也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釡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
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羣臣左右諌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防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季文子餞之私焉曰大國制義以為盟主是以諸侯懐徳畏讨無有貳心謂汶陽之田敝邑之舊也而用師于齊使歸諸敝邑今有二命曰歸諸齊信以行義義以成命小國所望而懐也信不可知義無所立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詩曰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與一奪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猶喪妃耦而況霸主霸主将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詩曰猶之未逺是用大簡行父懼晉之不逺猶而失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齊攻魯求岑鼎魯君載岑鼎徃齊侯不信而反之以為非也使人告魯君栁下惠以為是因請受之請魯君請于栁下惠栁下惠對曰君之欲以為岑鼎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于此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所難也魯君乃以真岑鼎徃栁下恵可謂守信矣非獨存已之國也又存魯君之國信之于人重矣猶輿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謂也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适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戯耳曾子曰嬰兒非與戯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令子欺之是教子欺也父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争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之患
呉起治西河欲谕其信于民夜日置表于南門之外令于邑中曰明日有人偾南門之外表者仕長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偾表者民相謂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試徃偾表不得賞而已何傷徃偾表來谒吳起吳起自見而出仕之長大夫夜日又複立表又令于邑中如前邑人守門争表表加植不得所賞自是之後民信吳起之賞罸賞罸信乎民何事而不成豈獨兵乎
儉【十九則】
周公曰冬日之閉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費而況于人乎故萬物必有盛衰萬事必有弛張國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賞罰是以智士儉用其材則家富聖人愛寶其神則精盛人君重戰其卒則民衆民衆則國廣是以舉之曰儉故能廣
魯有儉者瓦鬲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铏之器以進孔子孔子受之歡然而悅如受大牢之饋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如此乎孔子曰吾聞好谏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親吾非以馔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親也
孔子曰中人之情有餘則侈不足則儉無禁則淫無度則失縱欲則敗飲食有量衣服有節宮室有度畜聚有數車器有限以防亂之原也故夫度量不可不明也善欲不可不聽也
孟獻伯相魯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荊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苖贲皇贲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附下也孟獻伯拜上卿叔向往賀門有禦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輿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斑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向出語苖贲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苖子曰何賀焉夫爵祿旗車所以異功伐别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專乘此明等級也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循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儉以防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齊景公飲酒陳桓子侍望見晏子而複于公曰請浮晏子公曰何故也對曰晏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轸之車而駕驽馬以朝是隐君之賜也公曰諾酌者奉觞而進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陳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羣臣之爵莫尊于子祿莫厚于子今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轸之車而駕驽馬以朝則是隐君之賜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請飲而後辭乎其辭而後飲乎公曰辭然後飲晏子曰君賜卿位以顯其身嬰不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之百萬以富其家嬰不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古之賢臣有受厚賜而不顧其國族則過之臨事守軄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内隷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于野鄙者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隷臣之所軄若有播亡在四方者此臣之罪也兵革不完戰車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車驽馬以朝主者非臣之罪也且臣以君之賜臣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簡士待臣而後舉火者數百家如此為隐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公曰善為我浮桓子也晏子方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返言之景公景公曰嘻夫子之家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也是寡人之過也令吏緻千家之縣一于晏子晏子再拜而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遊以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為君也忠臣不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箧存也仁人不為也厚取之君而無所施之身死而财遷智者不為也嬰也聞為人臣進不事上以為忠退不克下以為廉八升之布一豆之食足矣使者三返遂辭不受也
晏子朝乘敝車駕驽馬景公見之曰嘻夫子之祿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對曰賴君之賜得以壽三族及國交遊皆得生焉臣得暖衣飽食車驽馬以奉其身于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據遺之辂車乘馬三返不受公不悅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對曰君使臣臨百官之吏節其衣服飲食之養以先齊國之人然猶恐其侈靡而不顧其行也今辂車乘馬君乘之上臣亦乘之下民之無義侈其衣食而不顧其行者臣無以禁之遂讓不受也
趙簡子乘車膄馬衣羖羊裘其宰進谏曰車新則安馬肥則往來疾狐白之裘溫且輕簡子曰吾非不知也吾聞之君子服善則益恭細人服善則益倨我以自備恐有細人之心也傳曰周公位尊愈卑勝敵愈懼家富愈儉故周氏八百餘年此之謂也
簡主謂左右車席泰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屦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太美吾将何屩以履之夫美下而耗上妨義之本也
衞叔孫文子問于王孫夏曰吾先君之廟小吾欲更之可乎對曰古之君子以儉為禮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衞國雖貧豈無文履一竒以易十稷之繡哉以為非禮也文子乃止
墨子節用篇 古者明王聖人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彼其愛民謹忠利民謹厚忠信相連又示之以利是以終身不餍殁二十而不卷古者明王聖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也是故古者聖王制為節用之法曰凡天下羣百工輪車鞼匏陶冶梓匠使各從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給民用諸加費不加民利則止古者聖王制為飲食之法曰足以充虛繼氣強股肱耳目聰明則止不極五味之調芬香之和不緻逺國珍恢異物何以知其然古者堯治天下南撫交阯北降幽都東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建至其厚愛黍稷不二羮胾不重飲于土塯啜于土铏鬥以酌俛仰周旋威儀之禮聖王弗為古者聖王制為衣服之法曰冬服绀緅之衣輕且暖夏服絺绤之衣輕且清則止諸加費不加于民利者聖王弗為古者聖王為猛禽狡獸暴人害民于是教民以兵行日帶劒為刺則入擊則斷旁擊而不拆此劒之利也甲為衣則輕且利動則兵且從此甲之利也車為服重緻逺乘之則安引之則利安以不傷人利以速至此車之利也古者聖王為大川廣谷之不可濟于是利為舟楫足以将之則止雖止者三公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飾此舟之利也古者聖王制為節葬之法曰衣三領足以朽肉棺三寸足以朽骸堀穴深不通于泉流不發洩則止死者既葬生者毋久喪用哀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宮室之時因陵邱掘穴而處焉聖王慮之以為堀穴曰冬可以辟風寒建夏下潤濕上重烝恐傷民之氣于是作為宮室而利然則為宮室之法将奈何哉子墨子曰其旁可以圉風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其中蠲防可以祭祀宮牆足以為男女之别則止諸加費不加民利者聖王弗為
漢元帝初即位征張禹為谏大夫數虛己問以政事是時年歲不登郡國多困禹奏言古者宮室有制宮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牆塗而不雕木摩而不刻車輿器物皆不文畫苑囿不過數十裡與民共之任賢使能什一而稅亡它賦斂繇戍之役使民歲不過三日千裡之内自給千裡之外各置貢軄而已故天下家給人足頌聲并作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節儉宮女不過十餘廐馬百餘匹孝文皇帝衣绨履革器亡雕文金銀之飾後世争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绔刀劒亂于主上主上時臨朝入廟衆人不能别異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僭矣今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亂矯複古化在于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論語曰君子樂節禮樂方今宮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故時齊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歲費數钜萬蜀廣漢主金銀器歲各用五百萬三宮官官費五千萬東西織室亦然廐馬食粟将萬匹臣禹嘗從之東宮見賜杯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以賜食臣下也東宮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為大饑餓死者是也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葬為犬豬所食人至相食而廐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盛怒至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于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乎天不見耶武帝時又多取好女至數千人以填後宮及棄天下昭帝防弱霍光專事不知禮正妄多臧金錢财物鳥獸魚鼈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瘗藏之又皆以後宮女置于園陵大失禮逆天心又未必稱武帝意也昭帝晏駕光複行之至孝宣皇帝時陛下惡有所言羣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曠夫及衆庶葬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辠也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乘輿服禦器物三分去二子産多少有命審察後宮擇其賢者留二十人餘悉歸之及諸陵園女亡子者宜悉遣獨杜陵宮人數百誠可哀憐也廐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複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饑馑可亡大自損減以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蓋為萬民非獨使自娯樂而已也故詩曰天難谌斯不易惟王上帝臨女毋貳爾心當仁不讓獨可以聖心參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與臣下議也若其阿意順指随君上下臣禹不勝拳拳不敢不盡愚心光武時王良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苦掾無書恢乃下拜歎息而還後漢書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公孫?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事實未殊而譽毀别議何也将體之與利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不其然乎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梁節王暢常布衣皮褥車馬羸敗以矯其敝同郡劉表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谏曰夫奢不僭上儉不逼下循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間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貴于世乎暢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約失之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以不德敢慕遺烈
晉陸納以吏部郎出為呉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