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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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間,無憂無慮地過着太平日子。

    平常她起床的時間總在中午左右,午飯總要到下午三四點,飯後便出門應酬,到上午三四點才回家。

    若是與邸力裡亞有約會或朋友們來家裡玩,她就不出門,起得也早一點。

     在東北事件發生後一個月的一天早晨,李媽在廚房為她的主人預備床頭點心。

    陳媽把客廳歸着好,也到廚房來找東西吃。

    她見李媽在那裡忙着,便問:“現在才七點多,太太就醒啦?”李媽說:“快了吧,今天中午有飯局,十二點得出門,不是不許叫‘太太’麼?你真沒記性!” 陳媽說:“是呀,太太做了官,當然不能再叫‘太太’了。

    可是叫她做‘老爺’,也不合适,回頭老爺來到,又該怎樣呢?一定得叫‘内老爺’‘外老爺’才能夠分别出來。

    ”李媽說:“那也不對,她不是說管她叫‘先生’或是幫辦麼?”陳媽在竈頭拿起一塊烤面包抹抹果醬就坐在一邊吃。

    她接着說:“不錯,可是昨天你們李富從局裡來,問‘先生在家不在’,我一時也拐不過彎來,後來他說太太,我才想起來。

    你說現在的新鮮事可樂不可樂?”李媽說:“這不算什麼,還有更可樂的啦。

    ”陳媽說:“可不是!那‘行洋禮’的事。

    他們一天到晚就行着這洋禮。

    ”她嬉笑了一陣,又說:“昨晚那邸先生鬧到三點才走。

    送出院子,又是一回洋禮,、 還接着‘達靈’‘達靈’叫了一陣。

    我說李姐,你想他們是怎麼一回事?”李媽說:“誰知道?聽說外國就是這樣亂,不是兩口子的男女摟在一起也沒有關系。

    昨兒她還同邸先生一起在池子裡洗澡咧。

    ”陳媽說:“提起那池子來了,三天換一次水,水錢就是二百塊,你說是不是,洗的是銀子不是水?”李媽說:“反正有錢的人看錢就不當錢,又不用自己賣力氣,衙門和銀行裡每月把錢交到手,愛怎花就怎花,像前幾個月那套紗衣裳,在四郊收買了一千多隻火蟲,花了一百多。

    聽說那套料子就是六百,工錢又是二百。

    第二天要我把那些火蟲一隻一隻從小口袋裡摘出來,光那條頭紗就有五百多隻,摘了一天還沒摘完,真把我的胳臂累壞了。

    三天花二百塊的水,也好過花八九百塊做一件衣服穿一晚上就拆,這不但糟蹋錢并且造孽。

    你想,那一千多隻火蟲的命不是命麼?”陳媽說:“不用提那個啦。

    今天過午,等她出門,咱們也下池子去試一試,好不好?”李媽說:“你又來了,上次你偷穿她的衣服,險些闖出事來。

    現在你又忘了!我可不敢。

    那個神堂,不曉得還有沒有神,若是有咱們光着身子下去,怕亵渎了受責罰。

    ”陳媽說:“人家都不會出毛病,咱們還怕什麼?”她站起來,順手帶了些吃的到自己屋裡去了。

     李媽把早點端到卧房,加多憐已經靠着床背,手拿一本雜志在那裡翻着。

    她問李媽:“有信沒信?”李媽答應了一聲:“有。

    ”随把盤子放在床上,問過要穿什麼衣服以後便出去了。

    她從盤子裡拿起信來,一封一封看過。

    其中有一封是樸君的,說他在年底要來。

    她看過以後,把信放下,并沒顯出喜悅的神氣,皺着眉頭,拿起面包來吃。

     中午是市長請吃飯,座中隻有賓主二人。

    飯後,市長領她到一間密室去。

    坐定後,市長便笑着說:“今天請您來,是為商量一件事情。

    您如同意,我便往下說。

    ”加多憐說:“隻要我的能力辦得到,豈敢不與督辦同意?” 市長說:“我知道隻要您願意,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我給您說,現在局裡存着一大宗緝獲的私貨和違禁品,價值在一百萬以上。

    我覺得把它們都歸了公,怪可惜的,不如想一個化公為私的方法,把它們弄一部分出來。

    若能到手,我留三十萬,您留二十五萬,局裡的人員分二萬,再提一萬出來做參與這事的人們的應酬費。

    如果要這事辦得沒有痕迹,最好找一個外國人來認領。

    您不是認識一位領事館的朋友麼?若是他肯幫忙,我們應在應酬費裡提出四五千送他。

    您想這事可以辦麼?”加多憐很躊躇,搖着頭說:“這宗款太大了,恐怕辦得不妥,風聲洩露出去,您我都要擔幹系。

    ”市長大笑說:“您到底是個新官僚!賺幾十萬算什麼?别人從飛機、軍艦、軍用汽車裝運煙土白面,幾千萬、幾百萬就那麼容易到手,從來也沒曾聽見有人質問過。

    我們賺一百幾十萬,豈不是小事麼?您請放心,有福大家享,有罪鄙人當,您待一會去找那位邸先生商量一下得啦。

    ”她也沒主意了,聽市長所說,世間簡直好像是沒有不可做的事情。

    她站起來,笑着說:“好吧,去試試看。

    ” 加多憐來到邸力裡亞這裡,如此如彼地說了一遍。

    這邸先生對于她的要求從沒拒絕過,但這次他要同她交換條件才肯辦。

    他要求加多憐同他結婚,因為她在熱愛的時候曾對他說過她與樸君離異了。

    加多憐說:“時候還沒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