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筆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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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正人君子”,論事有時喜歡講“動機”〔2〕。

    案動機,我自己知道,紹介這三篇文章是未免有些有傷忠厚的。

    旅資将盡,非逐食不可了,許多人已知道我将于八月中走出廣州。

    七月末就收到了一封所謂“學者”的信,說我的文字得罪了他,“拟于九月中回粵後提起訴訟,聽候法律解決”。

    且叫我“暫勿離粵,以俟開審”。

    命令被告枵腹恭候于異地,以俟自己雍容布置,慢慢開審,真是霸道得可觀。

    第二天偶在報紙上看見飛天虎寄亞妙信,有“提防劍仔〔3〕”的話,不知怎地忽而欣然獨笑,還想到别的兩篇東西,要執紹介之勞了。

    這種拉扯牽連,若即若離的思想,自己也覺得近乎刻薄,——但是,由它去罷,好在“開審”時總會結帳的。

     在我的估計上,這類文章的價值卻并不在文人學者的名文之下。

    先前也曾收集,得了五六篇,後來隻在北京的《平民周刊》〔4〕上發表過一篇模範監獄裡的一個囚人的自序,其餘的呢,我跑出北京以後,不知怎樣了,現在卻還想搜集。

    要誇大地說起來,則此類文章,于學術上也未始無用;我記得Lombroso〔5〕所做的一本書——大約是《天才與狂人》,請讀者恕我手頭無書,不能指實——後面,就附有許多瘋子的作品。

    然而這種金字招牌,我輩卻無須挂起來。

     這回姑且将現成的三篇介紹,都是從香港《循環日報》〔6〕上采取的。

    以其都不是韻文,所以取阮氏《文筆對》〔7〕之說,名之曰:筆。

    倘有好事之徒,寄我材料,無任歡迎。

    但此後拟不限有韻無韻,并且廓大範圍,并收土匪,騙子,犯人,瘋子等等的創作。

    但經文人潤色,或拟作赝作者不收。

    其實,古如陳涉帛書〔8〕,米巫題字〔9〕,近如義和團傳單〔10〕,同善社乩筆〔11〕,也都是這一流。

    我想,凡見于古書的,也都可以抄出來編為一集,和現在的來比照,看思想手段,有什幺不同。

     來件想托北新書局代收,當擇尤發表,——但這是我倘不忙于“以俟開審”或下了牢監的話。

    否則,自己的文章也就是材料,不必旁搜博采了。

     閑話休題,言歸正傳:一撕票布告潘平廣州佛山缸瓦欄維新碼頭發現爛艇一艘,有水浸淹其中,用蓑衣覆蓋男子屍身一具,露出手足,旁有粗碗一隻,白旗一面,書明雲雲。

    由六區水警,将該屍艇移泊西醫院附近。

    驗得該屍頸旁有一槍孔,直貫其鼻,顯系生前轟斃。

    查死者年約三十歲,乃穿短線衫褲,剪平頭裝者。

     南海紫洞潘平布告。

     為布告事:昨四月念六日,在祿步共擄得鄉人十餘名,困留月餘,并望贖音。

    茲提出祿步筍洞沙鄉,姓許名進洪一名,槍斃示衆,以儆其餘。

    四方君子,特字周知,切勿視财如命!此布。

    (據七月十三日《循環報》。

    )二緻信女某書金吊桶廣西梧州洞天酒店相命家金吊桶,原名黃卓生,新會人,日前有行騙陳社恩,黃心,黃作梁夫婦銀錢單據,為警備司令部将其捕獲,又搜獲一封固之信,内空白信箋一張,以火烘之,發現字迹如下:今日民國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呂純陽先師下降,查明汝信女系廣西人。

    汝今生為人,心善清潔,今天上玉皇賜橫财四千五百兩銀過你,汝信享福養兒育女。

    但此财分作八回中足,今年七月尾隻中白鴿票七百五十元左右。

     老來結局有個子,第三位有官星發達,有官太做。

    但汝終身要派大三房妾伴,不能坐正位。

    今生條命極好。

    汝前世犯了白虎五鬼天狗星,若想得橫财旺子,要用六元六毫交與金吊桶先生代汝解除,方得平安無事。

    若不信解除,汝條命得來十分無夫福無子福,有子死子,有夫死夫。

    但見字要求先生共汝解去此兇星為要可也。

    汝想得财得子者,為夫福者,有夫權者,要求先生共汝行禮,交合陰陽一二回,方可平安。

    如有不順從先生者,汝條命冇好處,無安樂也。

    ……(據七月二十六日《循環報》。

    ) 三诘妙嫦書飛天虎香港永樂街如意茶樓女招待妙嫦,年僅雙十,寓永吉街三十号二樓。

    七月二十九日晚十一時許,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