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态度氣量和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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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的表現。

    ” 而這一個“老”的錯處,還給《戰線》上的弱水先生作為“的确不行”的根源。

    我自信對于創造社,還不至于用了他們的籍貫,家族,年紀,來作奚落的資料,不過今年偶然做了一篇文章,其中第一次指摘了他們文字裡的矛盾和笑話而已。

    但是“态度”問題來了,“量氣”問題也來了,連戰士也以為尖酸刻薄。

    莫非必須我學革命文學家所指為“卑污”的托爾斯泰,毫無抵抗,或者上一呈文:“小資産階級或有産階級臣魯迅誠惶誠恐謹呈革命的‘印貼利更追亞’〔12〕老爺麾下”,這才不至于“的确不行”幺? 至于我是“老頭子”,卻的确是我的不行。

    “和長虹戰”的時候,他也曾指出我這一條大錯處,此外還嘲笑我的生病。

    〔13〕而且也是真的,我的确生過病,這回弱水這一位“小頭子”對于這一節沒有話說,可見有些青年究竟還懷着純樸的心,很是厚道的。

    所以他将“冷嘲熱刺”的用途,也瓜分開來,給“熱烈猛進的”制定了優待條件。

    可惜我生得太早,已經不屬于那一類,不能享受同等待遇了。

    但幸而我年青時沒有真上戰線去,受過創傷,倘使身上有了殘疾,那就又添一件話柄,現在真不知道要受多少奚落哩。

    這是“不革命”的好處,應該感謝自己的。

     其實這回的不行,還隻是我不行,無關年紀的。

    托爾斯泰,克羅頗特庚〔14〕,馬克斯,雖然言行有“卑污”與否之分,但畢竟都苦鬥了一生,我看看他們的照相,全有大胡子。

    因為我一個而抹殺一切“老頭子”,大約是不算公允的。

    然而中國呢,自然不免又有些特别,不行的多。

    少年尚且老成,老年當然成老。

    林琴南先生是确乎應該想起來的,他後來真是暮年景象,因為反對白話,不能論戰,便從橫道兒來做一篇影射小說〔15〕,使一個武人痛打改革者,——說得“美麗”一點,就是神往于“武器的文藝”了。

    舊的和新的,往往有極其相同之點——如:個人主義者和社會主義者往往都反對資産階級,保守者和改革者往往都主張為人生的藝術,都諱言黑暗,棒喝主義者和共産主義者都厭惡人道主義等——林琴南先生的事也正是一個證明。

    至于所以不行之故,其關鍵就全在他生得更早,不知道這一階級将被“奧服赫變”,及早變計,于是歸根結蒂,分明現出Fascist本相了。

    但我以為“老頭子”如此,是不足慮的,他總比青年先死。

    林琴南先生就早已死去了。

    可怕的是将為将來柱石的青年,還象他的東拉西扯。

     又來說話,量氣又太小了,再說下去,就要更小,“正直”豈但“不一定”在這一面呢,還要一定不在這一面。

    而且所說的又都是自己的事,并非“大貧”〔16〕的民衆……。

    但是,即使所講的隻是個人的事,有些人固然隻看見個人,有些人卻也看見背景或環境。

    例如《魯迅在廣東》這一本書,今年戰士們忽以為編者和被編者希圖不朽,〔17〕于是看得“煩躁”,也給了一點對于“冥頑不靈”的冷嘲。

    我卻以為這太偏于唯心論了,無所謂不朽,不朽又幹嗎,這是現代人大抵知道的。

    所以會有這一本書,其實不過是要黑字印在白紙上,訂成一本,作商品出售罷了。

    無論是怎樣泡制法,所謂“魯迅”也者,往往不過是充當了一種的材料。

    這種方法,便是“所走的方向不能算不對”的創造社也在所不免的。

    托羅茲基〔18〕雖然已經“沒落”,但他曾說,不含利害關系的文章,當在将來另一制度的社會裡。

    我以為他這話卻還是對的。

     四月二十日。

     〔1〕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二八年五月七日《語絲》第四卷第十九期。

     〔2〕“文藝的分野”當時創造社同人的常用語。

    如《文化批判》第二号(一九二八年二月)成仿吾在《打發他們去》一文中說:“在文藝的分野,把一切麻醉我們的社會意識的迷藥與贊揚我們的敵人的歌辭清查出來,給還它們的作家,打發他們一道去。

    ” 〔3〕《戰線》文藝性周刊,一九二八年四月一日在上海創刊,出至第五期停刊。

    署名弱水的這篇文章,原題《談現在中國的文學界》,載該刊第一期。

    弱水,即潘梓年(1893—1972),江蘇宜興人,哲學家。

     〔4〕和西滢戰一九二五年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