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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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當故避非毀,同流合污。

    維賢溫雅,朋友中最為難得,似非微失之弱,恐诋笑之來,不能無動;讒〔一〕為所動,即依阿隐忍,久将淪胥以溺。

    每到此便須反身,痛自切責。

    為己之志未能堅定,亦便志氣激昂奮發。

    但知明己之善,立己之誠,以求快足乎己,豈暇顧人非笑指摘?故學者隻須責自家為己之志未能堅定,志苟堅定,則非笑诋毀不足動搖,反皆為砥砺切磋之地矣。

    今時人多言人之非毀亦當顧恤,此皆随俗習非之久,相沿其說,莫知以為非。

    不知裡許盡是私意,為害不小,不可以不察也。

     壁帖 壬午 守仁鄙劣,無所知識,且在憂病奄奄中,故凡四方同志之辱臨者,皆不敢相見。

    或不得已而相見,亦不敢有所論說,各請歸而求諸孔孟之訓可矣。

    夫孔孟之訓,昭如日月。

    凡支離決裂,似是而非者,皆異說也。

    有志于聖人之學者,外孔孟之訓而他求,是舍日月之明而希光于螢爝之微也,不亦缪乎!有負遠來之情,聊此以謝。

    荒迷不次。

     書王一為卷 癸未 王生一為自惠負芨來學,居數月,皆随衆參谒,默然未嘗有所請。

    視其色,津津若有所喜然。

    一日,衆皆退,乃獨複入堂下而請曰:“緻知之訓,千聖不傳之秘也,一為既領之矣。

    敢請益。

    ”予曰:“千丈之木,起于膚寸之萌芽。

    子謂膚寸之外有所益欤,則何以至于千丈?子謂膚寸之外有所益欤,則膚寸之外,子将何以益之?”一為躍然起拜曰:“聞教矣。

    ”又三月,思其母老于家,告歸省視,因書以與之。

     書朱守諧卷 甲申 守諧問為學,予曰:“立志而已。

    ”問立志,予曰:“為學而已。

    ”守諧未達。

    予曰:“人之學為聖人也,非有必為聖人之志,雖欲為學,誰為學?有其志矣,而不日用其力以為之,雖欲立志,亦烏在其為志乎!故立志者,為學之心也;為學者,立志之事也。

    譬之弈焉,弈者,其事也;‘專心緻志’者,其心一也;‘以為鴻鹄将至’者,其心二也;‘惟弈秋之為聽’,其事專也;‘思援弓繳而射之’,其事分也。

    ”守諧曰:“人之言曰:‘知之未至,行之不力。

    ’予未有知也,何以能行乎?”予曰:“是非之心,知也,人皆有之。

    子無患其無知,惟患不肯知耳;無患其知之未至,惟患不緻其知耳。

    故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

    ’今執途之人而告之以凡為仁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善也;告之以凡為不仁不義之事,彼皆能知其為不善也。

    途之人皆能知之,而子有弗知乎?如知其為善也,緻其知為善之知而必為之,則知至矣;如知其為不善也,緻其知為不善之知而必不為之,則知至矣。

    知猶水也,人心之無不知,猶水之無不就下也;決而行之,無有不就下者。

    決而行之者,緻知之謂也。

    此吾所謂知行合一者也。

    吾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 書諸陽伯卷〔二〕 甲申 妻侄諸陽伯複請學,既告之以格物緻知之說矣。

    他日,複請曰:“緻知者,緻吾心之良知也,是既聞教矣。

    然天下事物之理無窮,果惟緻吾之良知而可盡乎?抑尚有所求于其外也乎?”複告之曰:“心之體,性也,性即理也。

    天下甯有心外之性?甯有性外之理乎?甯有理外之心乎?外心以求理,此告子‘義外’之說也。

    理也者,心之條理也。

    是理也,發之于親則為孝,發之于君則為忠,發之于朋友則為信。

    千變萬化,至不可窮竭,而莫非發于吾之一心。

    故以端莊靜一為養心,而以學問思辯為窮理者,析心與理而為二矣。

    若吾之說,則端莊靜一亦所以窮理,而學問思辯亦所以養心,非謂養心之時無有所謂理,而窮理之時無有所謂心也。

    此古人之學所以知行并進而收合一之功,後世之學所以分知行為先後,而不免于支離之病者也。

    ”曰:“然則朱子所謂如何而為‘溫清之節’,如何而為‘奉養之宜’者,非緻知之功乎?”曰:“是所謂知矣,而未可以為緻知也。

    知其如何而為溫清之節,則必實緻其溫清之功,而後吾之知始至;知其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則必實緻其奉養之力,而後吾之知始至。

    如是乃可以為緻知耳。

    若但空然知之為如何溫清奉養,而遂謂之緻知,則孰非緻知者耶?《易》曰:‘知至,至之,知。

    ’至者,知也;至之者,緻知也。

    此孔門不易之教,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

    ” 書張思欽卷 乙酉 三原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