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譜五

關燈
南浦尚有數月留,稍暇裁謝也。

    年譜自别後即為冊事奪去,自朝至暮,不得暇,竟無頃刻相對。

    期須于歲晚圖之,幸無汲汲。

    所欲語諸公者,面時當不忘。

    别後見諸友幸語收靜之功。

    居今之世,百務紛紛,中更不回首,甯有生意。

    不患其不發揚,患不枯槁耳。

    會語教兒輩者可以語諸友也,如何? 天寒歲暮,孤舟漾漾,不知何日始抵南浦,此心念之。

    忽思年譜非細事,兄亦非閑人,一番出遊,一番歲月,亦無許多閑光陰。

    須為決計,久留僻地一二月,方可成功。

    前所言省城内外,終屬喧嚣是非之場,斷非著書立言之地,又不過終日揖讓飲宴而已,何益于久處哉?今為兄計,歲晚可過魯江公連山堂靜處;且須謝絕城中士友,勿複往來。

    可久則春中始發,不然初正仍鼓懷玉之棹。

    閑居數月,日間會友,皆立常規。

    如此,更覺穩便。

    即使柏泉公有扳留意,亦勿依違。

    如此,方有定向,不至優遊廢事矣。

    弟欲寄語并譜草,亦當覓便風不長遠也。

    深思為畫此策,萬萬俯聽,不惑人言,至懇至懇! 玉峽人來,得手書,知兄拳拳譜草。

    前遇便曾附一簡,為公畫了譜之計極周悉,幸俯聽。

    且近時人之好尚不同,訛言诮謗,極能敗人興味。

    縱不之顧,恐于侍坐之愆,不免犯瞽之戒,知公必不忍也。

    附此不盡。

     倏焉改歲,區區者年六十矣。

    七十古稀,亦止十年間。

    十年月日,可成何事?前此隻轉瞬耳,可不懼哉!前連二書,望留兄了譜事。

    隻留魯江兄宅上,百凡皆便。

    有朋友相聚者,令寄食于鄰。

    如此,賓主安矣。

    不然,柏泉公有館谷之令,則處懷玉為極當,好景好人好日月,最是難得。

    如不肖弟者,已不得從,可輕視哉!省中萬不可留,毋為人言所诳,再囑再囑!年譜一卷,反覆三日,稍有更正。

    前欲書者,乃合卺日事。

    而觀綱上言學,心若未安,今已入目。

    于目中諸書揭标,令人觸目,亦是提醒人處。

    入梓日以白黑地别之。

    二卷、三卷如舉“良知”之說,皆可揭标于目中矣,望增入。

    不識兄今何在,便風示知之。

     正月遣使如吳江迎沈君,曾附年譜稿并小簡上,想已即達。

    龍光之聚,言之使人興動。

    弟謬以不肖所講言之諸兄,是執事說假譬以興發之。

    在諸君或有自得,在不肖聞之愧耳。

    供張不煩有司,甚善。

    隻恐往來酬應,亦費時日。

    兼彼此不便,則何如?諸君之意方專誠,不知何以為去留也?年譜續修者,望寄示。

    柏泉公為之序,極善,俟人至當促之。

    來簡“精詣力究”四字,真吾輩猛省處;千載聖人不數數,隻為欠此四字。

    近讀《擊壤》之集,亦覺此老收手太早。

    若是孔子,直是停腳不得也。

    願共勉之。

     承别簡數百言,反覆于仆之稱謂。

    謂仆心師陽明先生,稱後學不稱門人,與童時初志不副。

    稱門人于沒後,有雙江公故事可援,且謬加許可,以為不辱先生門牆。

    此皆愛仆太過,特為假借推引耳。

    在仆固有所不敢。

    竊意古人之稱謂,皆據實不苟焉,以著誠也。

    昔之願學孔子者莫如孟子。

    孟子嘗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

    ”蓋歎之也。

    彼其歎之雲者,謂未得親炙見而知之,以庶幾于速肖焉耳,固未始即其願學而遂自謂之徒也。

    夫得及門,雖互鄉童子亦與其進;不得及門,雖孟子不敢自比于三千。

    後之師法者,宜如何哉?此仆之所以不敢也。

    雖然,仆于先生之學,病其未有得耳。

    如得其門,稱謂之門不門,何足輕重?是為仆謀者,在願學,不在及門也。

    今之稱後學者,恒不易易。

    必其人有足師焉,然後書之。

    如是則仆之稱謂,實與名應,宜不可易。

    若故江公與仆兩人,一則嘗侍坐,一則未納贽,事體自别,不得引以為例。

    且使仆有不得及門之歎,将日俯焉跂而及之,亦足以為私淑之助,未惟戚也。

    惟兄言。

     廿六日吐洩大作,醫雲内有感冒,五日後方雲無事。

    在五六日中,自分與兄永訣。

    方見門前光景,未能深入,究意亦無奈何。

    惟此自知耳,雖父子間,不能一語接也。

    初四日複見正月廿日書,始知廿四之期決不可留,人為怅怅。

    蓋兄在南浦一日未安,則弟不能安松原一日。

    今離去太遠,此心如何!此心如何!見兄論夜坐詩,中間指先天之病,非謂先天也,謂學也。

    記得白沙夜坐有雲:“些兒若問天根處,亥子中間得最真。

    ”又雲:“吾儒自有中和在,誰會求之未發前?”是白沙無心于言也。

    信口拈來,自與道合。

    白沙雖欲靳之,有不可得者也。

    不肖正欲反其意,而言不自達,為之愧愧。

    然不敢妄言,乃遵兄終身之惠,不敢不敬承。

    病戒多言,複此喋喋,不任惶恐。

    附此再呈不次。

     前病中承示行期,即力疾具複。

    未幾,王使來,複辱惠以年譜。

    即日命筆裁請。

    緣其中有當二三人細心商量者,而執事得先生真傳,面對口語,不容不才億度,比别樣叙作用不同,故須再請于執事,務細心端凝,曲盡當時口授大義,使他年無疑于執事可也。

    自整不妨連下,或至來年總寄來。

    不肖不敢不盡其愚。

    此千載之事,非一時草草。

    然舍今不為,後一輩人更不可望矣。

    峽江胡君知事者,書來托之,斷不稽緩。

     八月十一日始得兄六月朔日書,則知弟六月下旬所寄書,未知何日至也。

    柏泉公七月發年譜來,日夕相對,得盡寸長。

    平生未嘗細覽文集,今一一詳究,始知先生此學進為始末之序。

    因之頗有警悟。

    故于《年譜》中手自披校,凡三四易稿,于兄原本,似失初制,誠為僭妄。

    弟體兄虛心求益,不複敢有彼我限隔耳。

    如己卯十一日始自京口返江西,遊匡廬,庚辰正月赴召歸,重遊匡廬,二月九江還南昌;又乙亥年自陳疏,乃己亥年考察随例進本,不應複有納忠切谏之語,亦遂舉據文集改正之。

    其原本所載,本稿不敢濫入,豈當時先生有是稿未上欤?愚意此稿隻入集,不應遂入《年譜》。

    不及請正,今已付新建君入梓,惟兄善教之。

    草草裁複,不盡請正。

     得吳堯山公書,知《年譜》已刻成。

    承陸北川公分惠,可以達鄙意矣。

    綿竹共四十部,此外寄奉龍溪兄十部,伏惟鑒入。

    雖然,今所傳者,公之影響耳。

    至于此學精微,則存乎人自得之,固不在有與無多與少也。

    弟去歲至今,皆在病中,無能複舊。

    然為學之意,日夕懇懇。

    始知垂老惟有此事緊要。

    若得影響,即可還造化,無他欠事也。

    兄别去一年,此件自覺如何?前輩凋落,雙翁已歸土。

    所賴倡明此學者,卻在吾輩。

    吾輩若不努力,稍覺散漫,即此已矣,無複可望矣。

    得罪千古,非細事也,悲哉悲哉!千裡寄言,不盡缱绻。

     答論年譜書 凡十首 錢德洪 承兄下榻,信宿對默,感教實多。

    兄三年閉關,焚舟破釜,一戰成功,天下之太宇定矣。

    斯道屬兄,後學之慶也,珍重珍重!更得好心消盡,生死毀譽之念忘,則一體萬化之情顯,盡乎仁者,如何如何?師譜一經改削,精彩迥别,謝兄點鐵成金手也。

    東去譜草有繼上,乞賜留念。

    外詩扇二柄,寄令郎以昭,并祈賜正。

    詩曰:“我昔遊懷玉,而翁方閉關。

    數年論睽合,豈泥形迹間。

    今日下翁榻,相對無怍顔。

    月魄入簾白,松标當戶閑。

    我默鏡黯黯,翁言玉珊珊。

    劍神不費解,調古無庸彈。

    喜爾侍翁側,傾聽屹如山。

    見影思立圭,植根貴删繁。

    遠求憂得門,況乃生宮闤。

    毋恃守成易,俯惟創業艱。

    ”又書會語一首:“程門學善靜坐,何也?曰:其憫人心之不自覺乎?聲利百好,擾擾外馳,不知自性之靈,炯然在獨也。

    稍離奔骛,默悟真百感紛纭,而真體常寂,此極深研幾之學也。

    入聖之幾,庶其得于斯乎?” 奉讀手诏,感惓惓别後之懷。

    心同道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