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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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懲己之忿,而因以得民之所惡也;窒己之欲,而因以得民之所好也;舍己之利,而因以得民之所趨也;惕己之易,而因以得民之所忽也;去己之蠹,而因以得民之所患也;明己之性,而因以得民之所同也;三月而政舉。

    歎曰:“吾乃今知學之可以為政也已!” 他日,又見而問學,陽明子與之言政而不及學。

    子禮退而修其職,平民之所惡,而因以懲己之忿也;從民之所好,而因以窒己之欲也;順民之所趨,而因以舍己之利也;警民之所忽,而因以惕己之易也;拯民之所患,而因以去己之蠹也;複民之所同,而因以明己之性也;期年而化行。

    歎曰:“吾乃今知政之可以為學也已!” 他日,又見而問政與學之要。

    陽明子曰:“明德、親民,一也。

    古之人明明德以親其民,親民所以明其明德也。

    是故明明德,體也;親民,用也。

    而止至善,其要矣。

    ”子禮退而求至善之說,炯然見其良知焉,曰:“吾乃今知學所以為政,而政所以為學,皆不外乎良知焉。

    信乎,止至善其要也矣!” 書林司訓卷 丙戌 林司訓年七十九矣,走數千裡,谒予于越。

    予憫其既老且貧,愧無以為濟也。

    嗟乎!昔王道之大行也,分田制祿,四民皆有定制。

    壯者修其孝弟忠信;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于道路;死徒無出鄉;出入相友;疾病相撫持。

    烏有耄耋之年而猶走衣食于道路者乎!周衰而王迹熄,民始有無恒産者。

    然其時聖學尚明,士雖貧困,猶有固窮之節;裡闾族黨,猶知有相恤之義。

    逮其後世,功利之說日浸以盛,不複知有明德親民之實。

    士皆巧文博詞以飾詐,相規以僞,相軋以利,外冠裳而内禽獸,而猶或自以為從事于聖賢之學。

    如是而欲挽而複之三代,嗚呼其難哉!吾為此懼,揭知行合一之說,訂緻知格物之謬,思有以正人心,息邪說,以求明先聖之學,庶幾君子聞大道之要,小人蒙至治之澤。

    而曉曉者皆視以為狂惑喪心,诋笑訾怒。

    予亦不自知其力之不足,日擠于颠危;莫之救,以死而不顧也。

    不亦悲夫! 予過彭澤時,嘗憫林之窮,使邑令延為社學師。

    至是又失其業。

    于歸也,不能有所資給,聊書此以遺之。

     書黃夢星卷 丁亥 潮有處士黃翁保号坦夫者,其子夢星來越從予學。

    越去潮數千裡,夢星居數月,辄一告歸省其父;去二三月辄複來。

    如是者屢屢。

    夢星性質溫然,善人也,而甚孝。

    然禀氣差弱,若不任于勞者。

    竊怪其乃不憚道途之阻遠,而勤苦無已也,因謂之曰:“生既聞吾說,可以家居養親而從事矣。

    奚必往來跋涉若是乎?”夢星跽而言曰:“吾父生長海濱,知慕聖賢之道,而無所從求入。

    既乃獲見吾鄉之薛、楊諸子者,得夫子之學,與聞其說而樂之,乃以責夢星曰:‘吾衰矣,吾不希汝業舉以幹祿。

    汝但能若數子者,一聞夫子之道焉,吾雖啜粥飲水,死填溝壑,無不足也矣。

    ’夢星是以不遠數千裡而來從。

    每歸省,求為三月之留以奉菽水,不許;求為逾月之留,亦不許。

    居未旬日,即已具資糧,戒童仆,促之啟行。

    夢星涕泣以請,則責之曰:‘唉!兒女子欲以是為孝我乎?不能黃鹄千裡,而思為翼下之雛,徒使吾心益自苦。

    ’故亟遊夫子之門者,固夢星之本心;然不能久留于親側,而倏往倏來,吾父之命,不敢違也,”予曰:“賢哉,處士之為父!孝哉,夢星之為子也!勉之哉!卒成乃父之志,斯可矣。

    ” 今年四月上旬,其家忽使人來訃雲,處士沒矣。

    嗚呼惜哉!嗚呼惜哉!聖賢之學,其久見棄于世也,不啻如土苴。

    苟有言論及之,則衆共非笑诋斥,以為怪物。

    惟世之号稱賢士大夫者,乃始或有以之而相講究,然至考其立身行己之實,與其平日家庭之間所以訓督期望其子孫者,則又未嘗不汲汲焉惟功利之為務;而所謂聖賢之學者,則徒以資其談論、粉飾文具于其外,如是者常十而八九矣。

    求其誠心一志,實以聖賢之學督教其子,如處士者,可多得乎!而今亡矣,豈不惜哉!豈不惜哉! 阻遠無由往哭,遙寄一奠,以緻吾傷悼之懷,而叙其遣子來學之故若此,以風勵夫世之為父兄者;亦因以益勵夢星,使之務底于有成,以無忘乃父之志。

     校勘記 〔一〕讒,當為“才”字之訛。

     〔二〕“陽”字下奪“伯”字,據内文及卷二十四外集六同題内文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