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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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事不難辦矣!”提學禦史張君适至,聞其事而嘉之,衆益趨以勸。

    十月辛卯,尹乃興事,學谕經度規制以襄,訓導某、典史某察其勤惰,稽其出納。

    修大成殿,修兩庑神廚;庫前為戟門,又前為棂星門,又前為泮宮;坊皆以石;殿後為明倫堂,為東西齋,又後為尊經閣;明倫堂之左為三廨,以宅三師;前區三圃,圃前為名宦祠,又前為鄉賢祠,又前為崇文倉;明倫堂之右為緻齋所,又右為馔房,又右為射圃,而亭其圃之北,曰“觀德”;緻齋之外為宰牲所,又前為六号;凡為屋百九十有七楹。

    十二月丁巳,工告畢役,未逾時也。

    闾闬之民尚或未知其興作,聞而來聚觀者,皆相顧唶愕,以為是何神速爾!是何井井爾,煥煥爾!庠生某撰考其事,來請予記。

    予曰: 甚哉!誠之易以感民也,甚哉!民之易以誠感也。

    有司者賦民奉國,鞭苔累絷,不能得,則反仇視。

    今縣尹學谕一言而民應之若響,使天下之為有司學職者鹹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為天下之為有司學職者倡矣!民之愛其财與力,至争刀錐,靳舉手投足,甯殆其身而不悔。

    今六合之民感其上之一言,捐數十百金,效力争先恐後。

    使天下之為民者鹹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為天下之民倡矣!民之蔽于欲而厚于利,苟有以感之,然且不憚費己之财、勞己之力以赴上之所欲為;士秀于民而志于道,修其明德親民之學,以應邦家之求,固不費财勞力而可能也。

    苟有以感之,有不翕然而興者乎?吾聞徐谕之教六合,不數月而士習已為之一變。

    使由此日遷于高明廣大,以洗俗學之陋,則夫興起聖賢之學以為天下士之倡者,将又不在于六合之士邪!将又不在于六合之士邪! 時雨堂記 丁醜 正德丁醜,奉命平漳寇,駐軍上杭。

    旱甚,禱于行台;雨日夜,民以為未足。

    乃四月戊午班師,雨;明日又雨;又明日大雨。

    乃出田登城南之樓以觀,民大悅。

    有司請名行台之堂為“時雨”,且曰:“民苦于盜久,又重以旱,将謂靡遺。

    今始去兵革之役,而大雨适降,所謂‘王師若時雨’,今皆有焉。

    請以志其實。

    ”嗚呼!民惟稼穑,德惟雨,惟天陰隲,惟皇克憲,惟将士用命,去其螣蜮,惟乃有司實耨獲之,庶克有秋。

    乃予何德之有,而敢叨其功!然而樂民之樂,亦不容于無紀也,巡撫都禦史王守仁書。

    是日,參政陳策、佥事胡琏至,自班師。

     重修浙江貢院記 乙酉 古之選士者,其才德行誼,皆論定于平日,而以時升之。

    故其時有司之待士,一惟忠信禮義,而無有乎防嫌逆詐之心也;士之應有司,一惟廉恥退讓,而無有乎奔競僥幸之圖也。

    迨世下衰,科舉之法興而忠信廉恥之風薄。

    上之人不能無疑于其下,而防範日密;下之人不能無疑于其上,而鄙詐日生。

    于是乎至有搜檢巡綽之事,而待之不能以禮矣;有糊名易書之制,而信之不能以誠矣。

    有志之士,未嘗不歎惜于古道,而千數百年卒無以改,殆亦風氣習染之所成,學術教化之所積,勢有不可得而誤焉者也。

    雖然,古人之法不可得而複矣,所以斟酌古人之意而默行之者,不猶有可盡乎?後世之法不可得而改矣,所以匡持後世之弊而善用之者,不猶有可為乎?有司之奉行,其識下者昧古之道,而益浚之以刻薄猥瑣之意;其見高者鄙時之弊,而遂行之以忽慢苟且之心。

    是以陋者益陋而疏者愈疏,則亦未可專委咎于法也。

    若浙之諸君子之重修貢院,斯其有足以起予者矣。

     浙之貢院舊在城西,嘗以隘遷于藩治之東北,而苟簡尚仍其舊。

    乃嘉靖乙酉,複當大比,監察禦史潘君仿實來監臨,乃與諸司之長佐慎慮其事,而預圖之。

    慨規制之弗備弗飾,相顧而言曰:“凡政之施,孰有大于舉賢才者,而可忽易之若是!夫興居靡所而責以殚心厥事,人情有所不能矣。

    無亦休其啟處,憂其饩養,使人樂事勸忠,以各供其職,庶亦盡心求士之誠乎!慢令弛禁,使陷罔于非僻,而後摧辱之,其為狎侮士類,亦甚矣!無亦張其紀度,明其視聽,使人不戒而肅,以全其廉恥,庶亦待士以禮之意乎!”于是新選秀堂而軒于其前,為三楹;新至公堂而軒于其前,為五楹;庖湢器用,無不備具。

    又拓明遠樓,新為三楹,而上崇三檐,下疏三道。

    創石台于四隅,而各亭其上,以為眺望之所,其諸防閑之道靡不恪修。

    夫然後入而觀焉,則森嚴洞達,供事者莫敢有輕忽慢易之心,而就試者自消其回邪非僻之念。

    蓋不費财力而事修于旬月之間,不大聲色而政令行肅,觀向一新。

    若諸君者,誠可謂能求古人之意而默行之者矣,能匡後世之弊而善用之者矣。

    諸君之盡心,其可見者如此;至其妙運于心術之微,而務竭于得為之地,不可以盡見者,固将無所不用其極,可知也。

    是舉也,其必有才德行誼之士如三代之英者,出以應諸君之求已乎! 工訖,使來請記,辭不克而遂為書之。

    嗚呼!天下之事,所以弊于今而不可複于古者,甯獨科舉為然乎!誠使求古人之意而默行善用之,皆如諸君今日之舉焉,其于成天下之治也,何有哉! 浚河記 乙酉 越人以舟楫為輿馬,濱河而廛者,皆巨室也。

    日規月築,水道淤隘;畜洩既亡,旱潦頻仍。

    商旅日争于途,至有鬥而死者矣。

    南子乃決沮障,複舊防,去豪商之壅,削勢家之侵。

    失利之徒,胥怨交謗,從而謠之曰:“南守瞿瞿,實破我廬;瞿瞿南守,使我奔走。

    ”人曰:“吾守其厲民欤!何其謗者之多也?”陽明子曰:“遲之!吾未聞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

    ”既而舟楫通利,行旅歡呼絡繹。

    是秋大旱,江河龜坼,越之人收獲輸載如常。

    明年大水,民居免于墊溺。

    遠近稱忭,又從而歌之曰:“相彼舟人矣,昔揭以曳矣,今歌以楫矣。

    旱之熇也,微南侯兮,吾其燋矣。

    霪其彌月矣,微南侯兮,吾其魚鼈矣。

    我輸我積矣,我遊我息矣,長渠之活矣,維南侯之流澤矣。

    ”人曰:“信哉!陽明子之言:‘未聞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

    ’”紀其事于石,以诏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