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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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守益訃。

    遂與巡撫胡松吊安福,訪羅洪先于松原。

    洪先開關有悟,讀《年譜》若有先得者。

    乃大悅,遂相與考訂。

    促洪登懷玉,越四月而譜成。

     八月,提學禦史耿定向、知府羅汝芳建志學書院于宣城,祀先生。

     洪、畿初赴水西會,過甯國府,諸生周怡、貢安國、梅守德、沈寵、餘珊、徐大行等二百人有奇,延至景德寺,講會相繼不辍。

    是年,畿至。

    定向、汝芳規寺隙地,建祠立祀,于今講會益盛。

    後知府鐘一元扁為“昭代真儒”,遵聖谕也。

     四十三年甲子,少師徐階撰《先生像記》。

     記曰:“陽明先生像一幅,水墨寫。

    嘉靖己亥,予督學江西,就士人家摹得先生燕居像二,朝衣冠像一。

    明年庚子夏,以燕居之一贈呂生,此幅是也。

    先生在正德間,以都禦史巡撫南贛,督兵敗宸濠,平定大亂,拜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

    其後以論學為世所忌,竟奪爵。

    予往來吉、贛,問其父老雲,濠之未叛也,先生奉命按事福州,乞歸省其親,乘單舸下南昌。

    至豐城聞變,将走還幕府,為讨賊計。

    而吉安太守松月伍公議适合。

    郡又有積谷可養士,因留吉安。

    征諸郡兵與濠戰湖中,敗擒之,其事皆有日月可按覆。

    而忌者謂先生始赴濠之約,後持兩端,遁歸。

    為伍所強,會濠攻安慶不克,乘其沮喪,幸成功。

    夫人苟有約,其敗征未見,必不遁。

    凡攻讨之事,勝則侯,不勝則族。

    苟持兩端,雖強不必不留。

    武皇帝之在禦也,政由嬖幸。

    濠悉與結納,至或許為内應。

    方其崛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

    先生引兵而西,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環之。

    戒守者曰:‘兵敗即縱火,毋為賊辱。

    ’嗚乎!此其功豈可謂幸成,而其心事豈不皎然如日月哉?忌者不與其功足矣。

    又舉其心事誣之,甚矣小人之不樂成人善也。

    自古君子為小人所誣者多矣,要其終必自暴白。

    乃予所深慨者,今世士大夫,高者談玄理,其次為柔願,下者直以貪黩奔競,謀自利其身。

    有一人焉,出死力,為國家平定大亂,而以忌厚誣之,其勢不盡驅士類入于三者之途不止。

    凡為治不患無事功,患無賞罰。

    議論者,賞罰所從出也。

    今天下漸以多事,庶幾得人焉,馳驅其間,而平時所議論者如此,雖在上智,不以賞罰為勸懲,彼其激勵中才之具,不已疏乎?此予所深慨也。

    濠之亂,孫、許二公死于前,先生平定之于後,其迹不同,同有功于名教。

    江西會城,孫、許皆廟食,而先生無祠。

    予督學之二年,始祀先生于後圃。

    未幾被召,因摹像以歸,将示同志者,而首以贈呂生。

    予嘗見人言,此像于先生極似。

    以今觀之,貌殊不武,然獨以武功顯于此,見儒者之作用矣。

    呂生誠有慕乎,尚于其學求之。

    ” 巡按江西監察禦史成守節重修洪都王公仰止祠。

     大學士李春芳作《碑記》。

    記曰:“陽明先生祠,少師存翁徐公督學江右時所創建也。

    公二十及第宏詞博學,烨然稱首詞林,一時詞林宿學,皆自以為不及。

    而公則曰:‘學豈文詞已也。

    ’日與文莊歐陽公窮究心學。

    聞陽明先生良知之說而深契焉。

    江右為陽明先生過化,公既闡明其學以訓諸生,而又為崇祀無所,不足以擊衆志,乃于省城營建祠宇,肖先生像祀之。

    遴選諸生之俊茂者,樂群其中,名曰‘龍沙會’。

    公課藝暇,每以心得開示諸生。

    而一時諸生多所興起雲。

    既公召還,洊跻綸閣,為上所親信,蓋去江右幾二十年矣。

    有告以祠宇傾圮者,則愀然動心,捐賜金九十,屬新建錢令修葺之。

    侍禦甘齋成君聞之曰:‘此予責也。

    ’遂身任其事,鸠工招材,飾其所已敝,增其所未備,堂宇齋舍,煥然改觀。

    不惟妥神允稱,而諸生之興起者,益勃勃不可禦矣。

    噫!公當樞筦之任,受心膂之寄,無論幾務叢委,即宸翰咨答,日三四至,而猶之不可以已也。

    夫緻知學發自孔門,而孟子良知之說,則又發所未發。

    陽明先生合而言之曰‘緻良知’,則好善惡惡之意誠,推其極,家國天下可坐而理矣。

    公笃信先生之學,而日以驗之身心,施之政事,秉鈞之初,即發私饋,屏貪墨,示以好惡,四海響風。

    不數年而人心吏治,翕然不變。

    此豈有異術哉?好善惡惡之意誠于中也。

    故學非不明之患,患不誠耳。

    知善知惡,良知具存。

    譬之大明當天,無微不照,當好當惡,當賞當罰,當進當退,锱铢不爽,各當天則。

    循其則而應之,則平平蕩蕩,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而天下平矣。

    故誠而自謙,則好人所好,惡人所惡,而為仁;不誠而自欺,則好人所惡,惡人所好,而為不仁。

    苟為不仁,生于其心,害于其事,蠹治戕民,有不可勝言者矣。

    公為此懼,又舉明道《定性》、《識仁》二書發明其義,以示海内學者,而緻知之學益明以切。

    諸生能心惟其義而體諸身,則于陽明先生之學幾矣。

    業新舍者,其尚體公之意,而殚力于誠,以為他日緻用之地哉!” 四十五年丙寅,刻先生《文錄續編》成。

     師《文錄》久刻于世。

    同志又以所遣見寄,彙錄得為卷者六。

    嘉興府知府徐必進見之曰:“此于師門學術皆有關切,不可不遍行。

    ”同志董生啟予征少師存齋公序,命工入梓,名曰《文錄續編》,并《家乘》三卷行于世雲。

     今上皇帝隆慶元年丁卯五月,诏贈新建侯,谥文成。

     丁卯五月,诏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贈谥而未得者,許部院科道官議奏定奪。

    于是給事中辛自修、岑用賓等,禦史王好問、耿定向等上疏:“原任新建伯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王守仁,功勳道德,宜膺殊恤。

    ”下吏、禮二部會議,得:“王守仁具文武之全才,闡聖賢之絕學,筮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珰,甘受炎荒之谪。

    建台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親收社稷之功。

    偉節奇勳,久見推于輿論。

    封盟錫典,豈宜遽奪于身終?”疏上,诏贈新建侯,谥文成。

    制曰:“竭忠盡瘁,固人臣職分之常;崇德報功,實國家激勸之典。

    矧通侯班爵,崇亞上公,而節惠易名,榮逾華衮。

    事必待乎論定,恩豈容以久虛?爾故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王守仁,維嶽降靈,自天佑命。

    爰從弱冠,屹為宇宙人豪。

    甫拜省郎,獨奪乾坤正論。

    身瀕危而志愈壯;道處困而造彌深。

    紹堯、孔之心傳,微言式闡;倡周、程之道術,來學攸宗。

    蘊蓄既宏,猷為不著;遺艱投大,随試皆宜;戡亂解紛,無施勿效。

    閩、粵之箐巢盡掃,而擒縱如神,東南之黎庶舉安,而文武足憲。

    爰及逆藩稱亂,尤資仗钺淵謀。

    旋凱奏功,速于吳、楚之三月;出奇決勝,邁彼淮、蔡之中宵。

    是嘉社稷之偉勳,申盟帶砺之異數。

    既複撫夷兩廣,旋至格苗七旬。

    謗起功高,賞移罰重;爰遵遺诏,兼采公評,續相國之生封;時庸旌伐,追曲江之殊恤,庶以酬勞。

    茲贈為新建侯,谥文成,錫之诰命。

    于戲!鐘鼎勒銘,嗣美東征之烈;券綸昭錫,世登南國之功。

    永為一代之宗臣,實耀千年之史冊。

    冥靈不昧,寵命其承!”六月十七日,遣行人司行人賜造墳域,遣浙江布政使司堂上正官參政,與祭七壇。

     二年戊辰六月,先生嗣子正億襲伯爵。

     元年三月,給事中辛自修、岑用賓等為開讀事上疏,請複伯爵。

    吏部尚書楊博奉旨移咨江西巡撫都禦史任士憑,會同巡按禦史蘇朝宗查覆征藩實迹,及浙江巡撫都禦史趙孔昭、巡按禦史王得春奏應複爵蔭相同。

    于是吏部奉欽依會同成國公朱希忠、戶部尚書馬森等議得:“本爵一聞逆濠之變,不以非其職守,急還吉安,倡義勤王。

    未逾旬朔,而元兇授首,立消東南尾大之憂。

    不動聲色,而奸宄蕩平,坐贻宗磐石之固。

    較之開國佐命,時雖不同,拟之靖遠鹹甯,其功尤偉。

    委應補給诰券,容其子孫承襲,以彰與國鹹休,永世無窮之報。

    ”議上,诏遵先帝原封伯爵,與世襲。

    至三年五月,禦史傅寵奏議爵蔭,吏部複請欽依,會同成國公朱希忠、戶部尚書劉體乾議得:“誠意伯劉基食糧七百石,乃太祖欽定;靖遠伯王骥一千石,新建伯王守仁一千石,系累朝欽定,多寡不同。

    夫封爵之典,論功有六:曰開國,曰靖難,曰禦胡,曰平番,曰征蠻,曰擒反;而守臣死綏,兵樞宣猷,督府剿寇,鹹不與焉。

    蓋六功者,關社稷之重輕,系四方之安危,自非茅土之封,不足以報之。

    至于死綏、宣猷、剿寇,則皆一身一時之事,錫以錦衣之蔭則可,概欲剖符,則未可也。

    竊照新建伯王守仁,乃正德十四年親捕反賊宸濠之功。

    南昌、南贛等府,雖同邦域,分土分民,各有專責,提募兵而平鄰賊,不可不謂之倡義。

    南康、九江等處,首罹荼毒,且進且攻,人心搖動,以藩府而叛朝廷,不可不謂之勁敵。

    出其不意,故俘獻于旬月之間。

    若稍懷遲疑,則賊謀益審,将不知其所終。

    攻其必救,故績收乎萬全之略。

    若少有疏虞,則賊黨益繁,自難保其必濟。

    膚功本自無前,奇計可以範後。

    靖遠威甯,姑置不論,即如甯夏安化之變,比之江西,難易迥絕。

    遊擊仇钺,于時得封鹹甯伯,人無間言。

    同一藩服捕反,何獨于新建伯而疑之乎?所據南京各道禦史,欲要改蔭錦衣衛,于報功之典未盡,激勸攸關,難以輕拟。

    合無将王守仁男正億襲新建伯,不必改議,以後子孫仍照臣等先次會題,明旨許其世襲。

    ”诏從之,準照舊世襲。